“說來也巧,那幾日京城出了一夥賊人,打砸搶燒無惡不作,且作案手法非常高明,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巡捕房別說緝拿兇犯了,連人影都撈不著,百姓那是怨聲載道啊。”
“當然,對於我們來說是沒有太大影響的,一般來說這些匪徒也只敢欺負欺負那些百姓,可沒想到,這幫匪徒越發猖狂,把黑手伸向了官員的家中。竟然想到了去官員家裡偷人。”
“偷人?”顧時念一噎。
“不是那個偷人啊。”姜海特意強調一下“是真偷人,偷的還恰好是那些反對立法官員的家眷,有孩子的偷孩子,沒孩子的就偷他們的夫人和小妾,簡直亂了套。”姜海說的時候還暗自慶幸,還好他爹聽他孃的話,早早同意,這才免了一劫。
“後來這夥人被緝拿歸案,對別的罪行供認不諱,唯獨不認買賣婦女兒童,說是沒有這個法令,婦女兒童只是物件,賣了就賣了,算不得大事。”
“要說之前,確實無所謂,那普通人家丟個媳婦,丟個孩子那不正常麼”姜海說得不以為意,“但這次不同,丟的可是官員的家眷啊,這不是打這些大人們的臉麼,所以他們紛紛上書,也同意昭陽公主的立法。”
“朝中再無反對之聲,陛下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這項法令,並命名為昭陽法。昭陽法規定:禁止非法拘禁和以其他非法手段剝奪或者限制婦女孩童的人身自由;禁止虐待、遺棄、殘害、買賣以及其他侵害婦女孩童性命的行為。”
“還有其他內容我就不一一背了,總之就是句句都在保護女子和孩童,此法一出,不止在朝中,在民間也掀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京中,直接分為了男女兩派,男子認為此法荒唐至極,女子孩童只要依附於他們就好,有他們遮風擋雨,何須多此一舉專門立法,立法反而讓這些女子認不清自已的地位,無端生出了反抗之心。”
“不過這種言論沒有維持太久,這些男子家裡也都有老孃和妻子,家姐和妹子,她們當然是支援立法的,這些男子一露頭,就被家裡的女子拍滅了,有的男子還想像之前一樣動手,女子直接搬出法令,那些人直接就偃旗息鼓了,京中女子聯名上書感謝,漸漸的也有男子加入,畢竟誰家沒個夫人孩子啊,昭陽公主在民間聲望大漲,甚至隱隱有超過太子的勢頭,所以說現在的局勢成了三足鼎立。”
姜海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口乾舌燥,自已給自已灌了一杯酒。
顧時念聽完倒是對李青刮目相看,原本以為她就是個被寵壞了了的任性女子,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意識覺醒,想必是青牛坡上的事情給她的衝擊太過於強烈了,為了解救和玲瓏一樣的女子,為了千千萬萬水深火熱,身不由已的女子,才想了這個法令,令人欽佩。
看來明日那個約,他得去赴了。
“對了,過幾日就是科舉了,林兄準備的怎麼樣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離京,想必是胸有成竹啊。”姜海多喝一杯,感覺看人都有重影了,但是還是看著林道夕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話說你這些時日離京,想必是外出歷練了吧,可有什麼見聞啊?關於你的流言頗多,不如你和兄弟我說說實話,你到底幹嘛去了,好歹我能給你闢辟謠不是。”
林道夕顧不上姜海的八卦,和沈墨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二字,三年一屆的科舉時間定了?他們竟然毫不知情。沈墨生暫且不提,林道夕的父親林相可是每一屆的主考官,怎麼能不告訴自已兒子這個訊息呢,林道夕簡直懷疑人生。
“說起來還得感謝林兄啊,林相今年要不是為了林兄避嫌,也不能辭去主考官一職,林相不辭,也不能讓我爹頂上啊,所以我爹能當上這次科舉的主考官,說來說去,還是得感謝林兄啊!”姜海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我要求也不多,狀元肯定是林兄的,我就要個榜眼就行,哈哈哈哈。”
這些事情林相對他隻字未提,林道夕完全被矇在鼓裡。
他想多問幾句,見姜海已經醉倒在桌上,他剛才的同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扔下他跑了,看來也只是酒肉朋友。
林道夕無奈,和沈墨生架起姜海走出酒館,攔了一輛馬車,託車伕將他送回府裡。
林道夕帶著歉意的看著沈墨生,畢竟姜海是曾經欺辱過他的人,沈墨生擺擺手,“欺辱過我的人多了,他,還不夠格入我的眼。”
顧時念在一旁聽了肅然起敬,這就是傳說中:罵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的現場演繹啊。
林道夕同樣驚訝於沈墨生的心胸開闊,剛才姜海說得不對,他原本是對考取狀元志在必得,但是透過這段時間與沈墨生的接觸,讓他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墨生的才學和能力遠在他之上,如果有一個人能贏過他考取狀元,那個人一定是沈墨生,當然,他也不會妄自菲薄,他要在這次科舉考試中與他堂堂正正的比一場,無論輸贏,他都無怨無悔。
除了一開始驚訝於科舉將近,沈墨生此時想的更多的是姜海剛才講的二龍戲珠,如果二龍指的是太子和三皇子,那覺空的意思就是當年的事情和這二人有關,剛才姜海臨上車前,迷迷糊糊說了一句“原來我以為我的對手是陳鵬呢,畢竟他為太子做事…”
陳鵬還沒有官職,如何為太子做事,但是如果說私府的那些女子是為太子收攏人心,就能說得通了。陳鵬私府的女子被解救之後,太子只能利用青鳥觀,再次做起這種勾當,甚至可能那輪迴道的毒藥,也有太子的手筆。
黑白雙煞應當是被兩方博弈利用,而青村則是不知道得罪了哪一方的犧牲品。
顧時念倒是對科舉無感,好不容易逃脫了應試教育,沒必要來了這裡還得捲成績,再說他也不想當官,雖然他之前也看過不少小說,像他這樣的人來了這個時代,一般都是三宮六院一統天下,最次也得利用現代的知識和技能當個權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人敬仰。
可他偏偏只想躺平,在那個時代就那麼累,來了這兒還得拼命往上爬,何必呢。之前幫助太子也只是覺得志同道合,想要幫一把罷了,要是能順便當個天子近臣那是最好不過。
現在太子他也不想幫了,安全躺平就是他的追求。
原本不想再摻和皇家的事兒了,但是明日公主邀約,他還是得去一趟。
三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從酒館出來各自回家。
第二日未時,顧時念準時去了玲瓏糕點鋪,去了才發現,這糕點鋪真就叫“玲瓏糕點鋪”,他還以為是李青寫紙條的時候把“玲瓏的糕點鋪”寫丟了一個字。
顧時念剛一走進去,正忙著招呼客人的玲瓏就雙眼一亮,笑盈盈的迎了過來“那位已經在等了,顧公子跟我來。”
說完,一邊領著顧時念往後院走,一邊眼神曖昧的打量著他,那眼神就像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顧時念被看的渾身不自在,玲瓏好像誤會了什麼,他和李青之間可沒有男女之情,就算有,李青也不是跟他,傻子都能看出來,她有意的是誰。
果然,李青見到他先是一喜,然後又失望道“林公子沒和你一起來啊?”
顧時念差點沒忍住翻白眼,你想看他你約他啊,叫我來幹什麼。
隨即又有點同情李青,她這屬於剃頭挑子一頭熱,妾有意郎無情,人家林道夕喜不喜歡她先不說,駙馬肯定是不會當的。
駙馬不得入朝為官,這是常識,林道夕的父親是宰相,他自已又是個有抱負的,怎麼可能甘心為女子放棄仕途。
李青也意識到自已的話有些失禮,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挽尊道“我就只是問問你別往心裡去。”
“玲瓏的事還是多謝你,還有你們,從上次的事我就看出來了,你們都不是一般人,尤其是那個沈…沈什麼,就像我從小聽到大的故事裡的包尚人一樣,善推理,神的不得了。”李青說著有些激動。
要是知道沈墨生就是包尚人的弟子,她不得上去要簽名啊,顧時念心中腹誹。
“所以,還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們。”李青繼續道,語氣中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宮外認識的人不多,除了玲瓏也就是你們了,思來想去,還是拜託你們比較穩妥,畢竟你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先說什麼事?”顧時念挑眉,不接她這高帽。
“就是…”李青有些不好張口“過幾日不是科舉考試嘛,我想託你們幫我照顧一個人。”
“我們又不是主考官,怎麼照顧?”顧時念無奈道。
“不不不,不是那個照顧。”李青急忙解釋“這次考生裡,有個叫韓通的,那人雖有幾分才學,但是性格執拗,是個直腸子,說話辦事容易得罪人,我想請你們在考場幫著照看他一下,別的不用管,就別讓他捱打就行,打兩下也沒事,別打傷了就行,不,別打死就行。”
顧時念聽得直皺眉,這是照顧啊還是尋仇啊,聽這語氣也不是什麼關係太好的人吧?
看出顧時念的困惑,李青補充道“他是我恩師的兒子,我的老師是翰林院韓大學士,我和韓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說實話有時候我都想揍他,要是讓人揍他一頓長長記性也好,可是我師父就這麼一個獨苗,平日裡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他又年事已高,受不起驚嚇,我怕這韓通讓人打出個好歹來,最後受罪的還是我師父。”
“不是,你怎麼就覺得他一定會捱打?”顧時念奇怪道。
“那是你沒見過他,你見到他你也想打他。”李青肯定道“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拜託你們照顧他,加上玲瓏的事,算我欠你們兩個人情,日後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必鼎力相助。”
顧時念本想說不用,但是想到了姜海說的“三足鼎立。”,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也許她真能幫上什麼忙。
“我不參加科舉,林道夕和沈墨生倒是參加,我只能轉達,答不答應還得看他們,不過我能答應你,如果在考場前碰見他,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護著他。”顧時念說道。
“太好了,謝謝你!”李青高興道。
“對了,我還想問問你,那個法令的事。”顧時念忍不住問道。
“啊,那個啊。”李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想保護千千萬萬和玲瓏一樣的女子,還有同樣被視作弱勢的孩童,遭到反對,我也想了一些辦法,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能立法,就算是邁出了第一步,以後我會朝這個方向繼續努力,不止為女子,也為男子,我想要這個世間人人平等,不再是男子為天,而是男子女子各佔半邊天。”
顧時念看著面前的李青,眼前隱隱浮現出李明鴻當時也說要天下大同的豪言壯語,可是如今,李明鴻已經暴露了他的真面目,那李青呢,她又是真心或者假意?
“不過現在反響這麼大我是沒想到的。”李青也有些苦惱“最近還有一些傳聞,導致太子哥哥和三哥頻頻約我吃飯談心,他倆以前話都不和我講的,不管他們信不信,我是真沒那麼想過。”
“就讓時間來驗證一切吧。”顧時念對她說道,也像是對自已說的,李青真心與否,自會有時間證明。
李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顧時念出了玲瓏糕點鋪,直接就回了府裡。
武國科舉共六天,前三天叫做圍談,顧名思義,就是所有參考學子坐在一處,旁徵博引談古論今,主考官坐在一旁,不參與,只旁聽,這個階段就相當於給學子們一個在眾人面前展示交流的機會。
後三天才是真正的會試,以這次的成績作為參加最終殿試的依據。會試內容主要包括經義、策問、詩賦、算術、律法、書法等,旨在全面選拔真正的人才。
這六天,所有考生都在考場中同吃同住,不得外出,也不得探視,待考試結束才能出來。
這幾日顧時念不打算再找沈墨生和林道夕,他們都很看重這次科舉,他不能拖他們後腿。
三人再見面,是在科舉考場外。
顧時念給沈墨生和林道夕的書篋上各掛了一個粽子,是用純金打造的,十分精緻可愛。
“這是幹什麼?”林道夕不解的問道。
“寓意一舉高中。”顧時念笑眯眯道。還好這個時代沒有旗袍,不然他還得穿著旗袍來送他們,寓意旗開得勝,顧時念腦海中浮現出自已穿旗袍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顧時念對林道夕和沈墨生說了公主的請求,二人一口答應,舉手之勞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不過,這韓通我們並未見過,怎麼認出來誰是他?”沈墨生問道,如果那韓通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圍談時不出聲不介紹自已,他們如何能找到他。
“這個,我也問過公主。”顧時念也很疑惑,“她只說你們一見就知道了。”
具體什麼意思他就不太懂了。
沒想到幾分鐘後,還未進考場,韓通就讓他明白了公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