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夜風讓人頭腦清醒了許多,街上昏暗的路燈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長,我七拐八繞穿過城區貧民窟來到兩間低矮的窩棚前,古達城內的貧民窟這種窩棚很是尋常,住這種窩棚的都是些社會底層的貧苦百姓,無家可歸者或者賭徒混混。
我眼前這兩間還算整潔的窩棚正是kuimi和他妹妹喬珊的家,我敲了敲陳舊的木板門,裡面傳來kuimi怯怯的聲音:“誰呀?”我隔著門說:“是我,桑大哥,來看看你們。”
kuimi聽出是我的聲音急忙把門開啟,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腦袋卻先露了出來,正是kuimi的妹妹喬珊,她對我報以燦爛的笑臉說:“桑大哥你來了,好久沒見到你了,快進來!”
我走進窩棚kuimi給我遞過來一張椅子,我沒有坐,摸著小姑娘喬珊的頭微笑道:“我和冬瓜明天要進雨林一趟,我不在的這些天你們照顧好自已,就待在家裡等我回來,沒事別在城裡亂逛。”
kuimi以為又要進林子伐青條,忙說:“桑大哥把我也帶上吧,我能幫你伐樹!”我意味深長的對他說:“這次可不是去伐青條,而是帶人進入雨林深處尋找一處古蹟,這一去山長水遠吉凶未料,所以才讓你倆照顧好自已。”
喬珊忙問我:桑哥哥你們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我拿出兩張100美元交給她說:“這個我也說不好,順利的話一個月左右,要是出點岔子就難說了,這點錢兄妹倆收好別亂花,留著應急。”
眼前這對命苦的兄妹是兩年前逃難來到古達城的,當時他們的父母都死在了海盜手中,二人衣衫襤褸飢渴交迫漂泊到了古達城。
餓的受不了了,只得偷摘種植園的香蕉充飢,被農場主當場抓住綁在農場的鐵柱子上,我剛好路過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給了農場主一點錢順便把可憐的兩個孩子救了下來,問清了他們的來歷又給他們在貧民窟找了兩間窩棚,至此才算結束了這對兄妹孤苦伶仃的漫無目的的漂泊。
kuimi聽我說這次不同以往可能會有危險,略顯稚嫩臉龐露出嚴肅的表情說:“桑大哥你帶上我吧,我雖然幫不了你什麼大忙,給探險隊背裝備還是可以的,要不是當初你從農場把我們救下來,可能我兄妹二人早被農場主打死了,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就算我報恩了!”
聽他這麼說我覺得很欣慰,但這次探險我自已都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更別說再帶上身體瘦弱他了,於是我對他說:“你是個好孩子,這份心意哥心領了,但家裡還有妹妹喬珊需要你照顧,她腿腳不方便,你一兩個月不在家有人要欺負她該怎麼辦呢?聽話好好在家照顧妹妹。”
喬珊聽我這麼說神情有點沮喪,咬著嘴唇看了眼自已的右腿,那是她小時候患小兒麻痺留下的後遺症,由於走路一瘸一拐和正常人區別很大,所以從小就常受到同齡孩子的取笑欺辱。
看著低頭不語的喬珊委屈滿滿卻又無可奈何的悽楚,純潔無瑕的大眼睛裡閃著淚花,我忽然有那麼一瞬間冒出個想法,這趟要是馬到功成得了報酬有機會能回到祖國,不妨把這對命運多舛的苦命兄妹順便也帶回國去,找個正規營生,總好過蝸居婆羅洲一輩子給人幹雜活處處受人欺負要強。
我也搞不懂自已怎麼會忽然有這種想法,但現在說這話還為時過早,就拍拍喬珊肩膀柔聲安慰她:“好孩子別難過,我這趟出遠門回來後可能還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好好在家待著,聽你哥哥的話,等我回來。”
喬珊聽說有驚喜這才破涕為笑說:“桑哥哥我前兩天在書上看到一種非常漂亮的鳥兒,叫鳳尾咬鵑,它們的羽毛絢麗多彩就像鑽石一樣,真的是太漂亮了,你從雨林回來能送我一根嗎?”
我對她說:“小意思,不就是一根鳥毛嘛,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回來肯定送你一根最漂亮的羽毛給你。”看著喬珊終於露出開心笑容我叮囑kuimi把錢收好,離開了他們的家。
翌日清晨,我和冬瓜草草吃過早餐,叫上阮甲一行三人奔赴酒店跟周老闆他們匯合。
周老闆今天顯得特別精神,招呼著司機和賈列德往車上搬運裝備,看到我們來了興奮的同我們三人打招呼:“為了這次探險我已經籌備了三年之久,但不是因為人員問題就是生意繁忙脫不開身,今天總算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備了,我提議大家一起合個影留念,預祝咱們此行馬到成功!”
於是眾人放下手中的活計,就在酒店大門口那兩顆紅花楹樹下一起合了張影,探險隊一共七個人,我和冬瓜、阮甲,周老闆那邊有黃珍慧、菲菲和賈列德,司機只負責把我們和裝備物資送到達根城,並不隨我們進入雨林。
合完影將探險隊所需物資全部清點無誤搬上貨車,我又把進雨林所需要注意的事項跟眾人囑咐一遍,這才讓老周招呼司機出發上路。
我們的司機是個婆羅洲的當地土著,四十出頭的精壯漢子,早習慣了當地蜿蜒起伏泥濘複雜的路況,中巴開的也是漫不經心。
老周當時僱傭他時只說把我們一眾人和車上的貨從古達城安全運送到達根,餘下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只當我們是國外來的倒騰黑貨的商人,此類事情他也見得多了,並不以為怪。
此時車子穿梭在叢山峻嶺的盤山公路上,他聽了半晌冬瓜和阮甲不靠譜的吹噓婆羅洲深處那座古城如何如何神奇,這才知道我們這夥人竟是準備穿越雨林尋找古城遺蹟的探險隊。
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坐在後排的我和老周詢問:“聽幾位老闆的意思是要動身去雨林尋找傳說中的古城,黎克莫窟城?聽我一句勸,那個地方可千萬去不得!”
我和老周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驚詫,黎克莫窟城這座古城早已神秘迷失千年,罕為世人所知,古城名字別說他一個跑車的司機,就連我也是從老周那本古佛經中剛聽聞不久,他一個婆羅洲土著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在我和老周好奇的追問之下,司機萊斯也不敢隱瞞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十多年前他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曾跟著自已的叔叔帶著一夥探險隊進過雨林深處。
那夥英國人就是為了尋找茫茫雨林中失落千年的黎克莫窟古城,領隊的是個白頭髮老教授,好像叫做馬歇爾……
萊斯這話說出來可真讓我跟老周吃驚不小,難不成當年大英博物館那夥探險隊就是由萊斯和他叔叔做的嚮導?時隔多年我們又剛好聘用他作為我們的司機,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我轉念一想不對,據慧姐說那夥探險隊途中遭遇不測幾乎全軍覆沒,只有馬歇爾教授一人逃出生天,人還受到了莫大刺激變得精神失常了,他萊斯既然作為探險隊一員又是如何獨善其身至今仍活在世上呢?
老周是個老生意精,稍一思忖也想到了此處,不免對萊斯的話有些懷疑,就讓他把事情的詳情經過仔細給我們說說。
萊斯接過我遞給他的香菸叼在嘴裡,整理了下思緒說:“這件事情我本來是打算爛在肚子裡的,既然幾位老闆也要尋找那座不祥古城,我就跟你們說了吧,希望你們能回心轉意千萬不要靠近那個災禍的根源。
我和叔叔都屬於婆羅洲土著杜拉人,我們族人不種植農作物,常年生活在熱帶雨林邊緣靠捕魚打獵採集為生,十多年前馬歇爾教授帶隊來到我們部落棲息地,讓我叔叔和我做他們的嚮導進入雨林深處尋找黎克莫窟城,並許諾把一貨車的大米和豬肉送給我們作為報酬。
我的叔叔雖然常年遊走在雨林,是部落中最優秀的獵手和最熟悉雨林路徑的人,可聽說要去被祖輩們列為禁地的雨林深處也是很不情願,但老族長貪圖英國人的豬肉,硬逼著叔叔和我給他們帶路。
我們沒辦法只好收拾行囊帶著英國探險隊匆匆啟程,那夥英國人裝備精良人數眾多,算上我和叔叔一共十一個人,看樣子是勢在必得信心滿滿,我就是從他們口中才得知我們祖祖輩輩雨林生活的雨林中裡還有個叫黎克莫窟城的古老存在。
我們翻山越嶺走了一天半的路程到了達根,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馬歇爾教授吩咐大家休整一夜天亮動身進入雨林。
誰知道半夜我突發瘧疾,渾身抽搐高燒不退,天亮時分馬歇爾教授留給我一些錢找了位土人醫生照料我,說行程緊迫一刻也耽誤不得,就帶著我叔叔和其他隊員匆匆進了雨林。
我迷迷糊糊的在那個土人家裡修養了一個月才完全康復,卻遲遲不見叔叔他們回來,猶豫著要不要一個人進雨林找他們,卻又怕去了也是迷失路徑白白送了性命,就這樣焦灼的等了一個星期,馬歇爾教授忽然有天被人抬著送進了達根醫院。
我聞訊趕去探視,發現教授渾身傷痕累累面目枯槁,神志不清之下連我也認不出,只是斷斷續續的唸叨著兩句話好像是:twilight of the gods\" once again。。。。。apocalypse。。。。。。
我翻看他緊緊綁在胸前隨身的攜行袋發現一本筆記,詳細閱讀才知道他們在探險途中挫折重重,先是山洪暴發遇到野獸襲擊,後來迷失路徑人員不斷傷亡,最後教授孤身一人返回途中應該遇到了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而神智崩潰。
據救回教授的幾個打獵土著說,他們在雨林邊緣發現昏迷不醒的教授時還以為他已經死了,正準備把屍體扔進河裡塵歸塵土歸土,教授又有了微弱的呼吸,眾人這才七手八腳的把他背了回來送到了醫院。
我在醫院陪護了教授三天,又有一夥英國人匆忙趕來,將仍是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教授抬上了車,連同那本筆記一起帶回了英國,此後自已就再也沒有見過教授了。
不過教授的筆記中最後記載說那座古城是被亡靈詛咒的失落之地,極度危險,奉勸後人千萬不要試圖揭開它的神秘面紗而貿然靠近,所以我才勸你們不要去找尋它的存在。”
當初老族長貪圖一車大米豬肉,卻讓自已的叔叔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萊斯又是心痛又是自責,要是自已能跟探險隊一起進入雨林,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保全叔叔全身而退啊,他這一撒手人寰家裡的叔母和三個年幼的孩子又該如何過活?
悲痛之下本想回部落給族人報個喪,思來想去仍是下不定決心,十一人出發卻只剩一人無功而返,叔叔也死的不明不白,自已又有何臉面面對鄉親父老?
最終把心一橫,索性就當自已也死了吧,此後便孤身一人四下流浪到了古達城,靠給碼頭老闆扛貨為生。
到了後來手裡有了些積蓄,就買了輛半舊的中巴,仗著流浪這些年道路精熟,做起了拉貨的司機,如今想想也有十多年沒有過部落的音訊了,族人恐怕早就把他忘了吧。”
萊斯說起這件改變他人生軌跡的舊事唏噓不已,一支菸燃燒到了盡頭直到燙嘴才彈出窗外,眼角更是已然溼潤。
我聽到這裡心下已然明白,當年那幫英國佬果然是圖謀不軌,打著科考收集標本的幌子進雨林,目的也同我們一樣,都是為了尋找古城遺蹟,日不落強盜固性思維不改啊。
我又給萊斯遞上根菸,心底不禁感慨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萊斯的境遇跟我和冬瓜的命運何其相似,一個小小的決定足矣影響後半生的走向,如果不是受了人家些許好處,也許他現在還在部落和族人打獵捕魚,雖然生活清苦樸素,不強過眼下孑身一人流落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