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店裡就要忙了。”店小二如實說道。

這確實是個問題,生意將要忙活的時候,店裡怎能少得了小二哥的招呼?

但這也不是一個問題,因為趙永昌只用了一錠銀子便解決掉了這個問題。

之前那個店小二為了方便工作,租住的寓所離客棧很近,所以趙永昌和現在這個臨時充當的店小二很快就到了。

店小二不停地拍打著房門,還不停叫著:“小二哥,小二哥,你開開門呀,是我啊……”

可任憑他怎麼拍打和喊叫,就是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家中無人一般。

趙永昌在一旁已經看不下去,他已經沒了耐性,只見他一把推開店小二,又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內昏暗無光,甚至有股子很重的發黴味道,看來這裡的男女主人一定都懶得很,都極少會打掃房屋。

進到屋內,趙永昌已經皺起了眉頭,捂住了鼻子,可那跟著進來的店小二卻從容得很,很明顯他確實是經常來這裡,已經對這裡難聞的味道習以為常了。

這間寓所只有內外兩間屋子,趙永昌站在客廳內,而店小二一看客廳沒人,便掀開門簾走進了臥房。

只是,他前腳剛一踏進去,就忽然大叫了起來。

趙永昌聞聽,立馬也進入到了臥房。

眼前的景象使趙永昌也嚇了一跳。

因為,這間不大的臥房內竟然有三具屍體!

其中,原本的店小二死在了地上,床上還有兩具屍體,一個是成年婦女,肯定是原本的店小二的相好,另外還有個小男孩的屍體。

趙永昌仔細看了看,他發現這三具屍體都已經涼透,顯然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而且,也正是由於房間內黴氣過重的緣故,導致趙永昌未曾發覺到血腥味。

趙永昌看著那個小孩子的屍體,已經怒不可遏,他是個刺客,殺過許多人,自然也見過許多屍體,看到屍體後,他也不該是怒不可遏的,真正使他憤怒的,是那個小男孩的屍體,看上去小男孩不過才五六歲,就算是要殺人滅口,也不能殺孩子呀!

這一刻,身為刺客的趙永昌這輩子頭一次生出了殺人的衝動,如果兇手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兇手的。

他指著小男孩的屍體,質問店小二道:“你不是說死了的店小二才在客棧中幹了一年多,而後才有相好的?怎麼這孩子居然都這般大了?”

店小二已經嚇得癱坐於地,並且還尿了褲子,他臉色慘白,顫顫巍巍地答道:“他……他找的……找的相好本就是個……是個帶娃的寡婦。”

趙永昌把原本店小二的屍體翻了過來,因為他是翻面倒地的,看不到其原本面目,但當他被翻過來時,卻發現原本店小二的身下不僅有一攤已經濃稠的血液,還有一張銀票和兩錠大銀。

趙永昌拿起了被血浸泡了一半的銀票,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張竟是傅大小姐給他的五百兩一張的銀票。

每張銀票都有其專屬的號碼,傅大小姐給的銀票也一樣,這是為了防作偽,恰巧當初給出這張銀票時,趙永昌特意瞅了兩眼,不經意間記下了這張銀票的號碼。

而且,一個客棧的小二哥哪裡來的五百兩銀子?同時,還有兩錠大銀,少說也有個五十兩左右。

這一瞬間,趙永昌明白了,原來的店小二在收下傅大小姐給的銀票後,貪念蒙心,居然沒將銀票交到櫃上,而是自己揣了起來。這也是他今天沒去客棧的原因,他是要拿著銀票跑路,但怎奈殺他的人早了他一步。

至於那兩錠大銀,一錠是傅大小姐賞的,另一錠就不知道是何人所給的,又是為何要給他,這也就只能靠趙永昌自己猜測了。

但他知道,就是那一錠大銀要了原本店小二的命,一個客棧的小二哥,每個月的工錢不過幾錢銀子,靠著微薄的收入,他斷不可能攢下一錠大銀的。

究竟是何人給他的?究竟為何要給他?目的何在?

趙永昌所能想到的答案僅有兩個,一個是別人向他打聽傅大小姐下落的賞銀,另一個就是向他打聽趙永昌昨晚是否飲酒的賞銀。

又或者這兩個答案可以併成一個答案。

但現在這些都已不重要了,因為人已經死了,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趙永昌回頭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的現任店小二,原本這個店小二瞧見三具屍體後,就嚇得魂飛魄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只能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可現在,他卻瞪大了雙眼,並且面色紅潤,還不停地吞嚥著口水。

原來,他是緊盯著銀票和兩錠大銀,也正是這被血浸泡的銀票和大銀使得他的三魂七魄又歸了位。

趙永昌忽然問道:“你應該也算是他的朋友了吧?”

“啊?”店小二回過神來,答道:“當然是,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就麻煩你將他一家人給安葬了吧。”

說完這句話,趙永昌就離開了,他當然把銀票和兩錠大銀都留在那裡。

趙永昌走在路上,他現在依舊很憤怒,他實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原本,趙永昌只是想到,今天換了一個店小二,興許之前的那個店小二會有些貓膩,所以他才想要去找先前的店小二問一問,可是哪成想店小二竟然會一家子慘死,甚至就連小孩子都難逃毒手。

現在,線索已斷,而且根據店小二一家慘死的情形來看,事態已然不妙。

趙永昌看著身旁上著門板的綢緞莊,他心裡明白,這多半是那個殷乾孃買下的店鋪,他看著關了門的綢緞莊,也不知是為何,居然一腳踹在了門板上。

厚實的門板被趙永昌踹上了一腳,居然“砰”的一聲,霎時粉碎。

陽光照射進了綢緞莊中,裡面的情況已可盡收眼底。

但令趙永昌想不到是,裡面居然還有兩具屍體,兩具屍體都是男性,一個年齡偏大,穿著體面,一個年齡不大,一身粗布麻衣。

不用多說,年齡大的應該就是掌櫃的,年齡小的則是店內的學徒夥計。

看到這樣的慘狀,趙永昌已說不話來,他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轉身離開了綢緞莊。不過,綢緞莊的門口已經滿滿都是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形形色色都有。

死亡和屍體,應該足以令活人感到害怕,應該足以令活人目瞪口呆、止步不前。

可是,也不知是哪個大膽之徒,竟然跑進了有著兩具屍體的綢緞莊內,並開始瘋狂地搶奪裡面的綢緞和其他東西。

有了第一個人,就會有第二個人,有了第二個人,就會有無窮盡的人。

這就像是《道德經》中所講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樣。

只不過,許多壞事也是遵從著這樣的軌跡。

綢緞莊很快就被搶了個乾淨,甚至連把椅子、掃帚都沒留下,除了沒拆牆之外,已經沒什麼可搶的了,就連兩具屍體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個乾淨。

兩具屍體就像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時一樣,赤條條、光禿禿,現在他們離開了這個世界,卻也一樣,赤條條、光禿禿的。

趙永昌根本不知道綢緞莊的慘狀,他一直往前走,並不回頭,而且一旦看到上著門板的店鋪,他就給一腳踹開。

他已經踹開了五間店鋪,每一間店鋪內都有死人,而且不止一個,每一間店鋪內也都沒有留下活口。

忽然間,趙永昌居然聽到了號哭之聲,哭聲之痛,直叫聽者感到撕心裂肺。

趙永昌忙回過頭來,他發現他的身後竟然跟了很多人,烏壓壓的一大片,最近的大約離他自己只有五六步的樣子。

他站下看了看,又發現被他踹開的店鋪正在被人洗劫,有不少人已經扛了許多不同的貨物,而那號哭之聲則是從店鋪內傳出來的。不用多想,哭者並不是因為沒有搶到貨物而痛哭流涕,而是因為死者正是他們的至親才痛哭的。

趙永昌一停下來,身後的人群也停了下來,甚至就連洗劫店鋪的人都跟靜止了一般,好似泥塑一樣動也不動,唯有那撕心裂肺的號哭依舊響徹天地。

這一刻,趙永昌覺得自己好像給這座市集開啟了一扇門,一扇罪惡的門,而且這扇門還自帶著極強的吸引力,吸引著每一個人進去,卻並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逃脫。

見此情景,趙永昌立馬施展輕功,躥到屋頂,而後幾個閃現,便來到了另一條街上。

這條街原本也很熱鬧,也有很多人,可現在卻空空如也,唯有一個乞丐躺在街中間,就連小商販都沒了個蹤影。

趙永昌明白,這條街上的人一定是去剛剛他所在的那條街上,跟著其他人一起去洗劫店鋪,或者至少是去瞧了個世所罕見的熱鬧。

那乞丐躺在路當中,他的左手邊有一家飯莊,本地最大的飯莊,也正是傅大小姐去的那家飯莊。

趙永昌見飯莊也關著門,便走了過去,他剛剛走到,地上躺著的乞丐便虛弱說道:“好心人,求求你了,給口吃的吧!老叫花子就要餓死過去了。”

趙永昌瞧了一眼乞丐,忽然問道:“我問你,你在這裡討飯多久了?”

乞丐白了趙永昌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至少三四天了,這三四天內,老叫花一刻不曾離開。”

趙永昌聞言,雙眼一亮,又問道:“那我再問你,你是否見到過三個姑娘,她們年齡都不大,領頭的長相……”

不等趙永昌說完,乞丐便插嘴道:“領頭的長相甜美,看上去神氣活現的,另兩位姑娘跟在她的身後,應該是她的婢女。她們就是進了這家飯莊,本地最大的飯莊,不過她們好像還沒有出來過呢,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從後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