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昌又是一腳便踹開了飯莊子的門板,那門板本來極為厚實,豈非人力所能踹碎?
可趙永昌並不是尋常人,他內功精湛,武藝超群,所以再怎麼結實厚重的門板在他的一腳之下,焉有完卵?
門板碎裂之後,趙永昌便急不可耐地衝進了飯莊,那乞丐見飯莊大門已開,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並走進了飯莊中。
飯莊內杯盤狼藉,卻並不見一具屍體。
乞丐見到飯莊內的桌上有許多剩菜剩飯,就像是守財奴見到了珠寶一樣,立時雙眼放光,坐下來就吃了起來。
而趙永昌見飯莊內不僅沒有屍體,就連個活人也沒有,便衝進了後廚。
果不其然,後廚內竟然有著八具屍體!
這既在趙永昌意料之中,也沒能讓趙永昌已經麻木的神經再起波瀾。
乞丐挨桌吃著剩菜剩飯,吃得滿嘴流油,吃相狼吞虎嚥,趙永昌沒有理會乞丐,轉身便往飯莊外走去。
可是,當他剛走到門口,忽然身後的乞丐驚呼道:“哎呀!怎麼回事?我怎麼暈乎乎的?”
緊接著便是一陣桌椅打翻的聲響。
趙永昌扭頭看了一眼,乞丐果真倒地不起了,他上前看著倒地的乞丐,發現乞丐居然是被迷暈的,而究其原因,一定是他最後吃的那桌剩菜裡被放了蒙汗藥之類的藥物。
趙永昌看著桌子上的剩菜,那正是傅大小姐之前點的菜。
對於各種害人的藥物藥水,趙永昌都十分熟識,因為他的師父曾教導過他,說是江湖中許多的高手俠客,並非是倒在了別人的刀劍拳腳之下,而是倒在了害人於無形的毒物上,所以,如果你想要長久地立足於江湖,那麼就必須得保證你的人不能倒在毒物上。
因此,趙永昌自幼便跟著師父學習辨識各種毒物的本事,現在的他只要看一看、嗅一嗅就能辨別出是否被下毒了。
所以,趙永昌很容易就作出了決斷,這桌子剩菜被下了蒙汗藥,除了能讓人昏迷過去,並不會有其他的影響。
趙永昌又圍著桌子仔細察看了一番,見地上有幾滴血跡,而且還很新鮮,趙永昌不能斷定這究竟是誰的血,但他知道這裡一定曾經發生過毆鬥,還就在不久前。
趙永昌沒有管乞丐,他自己站在飯莊外,看著四周的房屋店鋪,他的注意力忽然被飯莊旁的暗巷給吸引住了,而他的人也走進了暗巷。
經常殺人的刺客,除了武功要高強之外,還要有找人的本事。畢竟,不會有人洗乾淨了脖子,等著你來殺他。被殺的人多半會躲起來,也會糾集其他人來共同抗敵。但,絕不會有人會歡迎你來殺他。
所以,身為名刺客的趙永昌本就很會找人,也很會打探訊息。
暗巷就像是世界的另一面,不管外面再怎麼陽光燦爛,可暗巷中卻如永夜般黑暗。也不管外面的空氣再怎麼清新,可是這暗巷裡的空氣卻難聞並稀薄,垃圾味和尿騷味重極了。
暗巷並不長,其中也有四戶人家。
但是,這四戶人家絕非是尋常人家,每一家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每一家的門口處都掛著一個木質的八卦,如果八卦是正面,那就代表著迎客狀態,如果八卦是反面,那就是不迎客的意思。
沒錯,這裡住著的人,住著的女人,都是土娼。
現在還遠不到這些土娼生意火紅的時候,所以四扇房門都大開著,每一扇房門還都斜靠著一個女人,濃妝豔抹,粗俗不堪的老女人。
四個老女人一看到走進來的趙永昌,立馬意識到是自己的生意來了,所以在她們的眼中,此刻的趙永昌就是個會行走的碎銀子。
四個女人圍著趙永昌,不僅賣弄風騷,更是對趙永昌上下輕撫了起來,其中有一個女人居然將手放在了趙永昌的私處上,並且還隔著褲子撫弄著。
趙永昌既不喜歡被女人這樣子撫弄著,也並不討厭。
他明白,這不過是她們用來招徠生意的手段而已,就像是菜販子的吆喝聲是一樣的。
趙永昌開啟了四個老女人的手,他並沒有用力,他是怕傷到她們。
對於這些個土娼,幾乎沒有人會看得起,哪怕是剛剛還趴在她們身上愉快耕耘的嫖客們,可能提上了褲子就會對她們視如敝屣。
但,趙永昌卻絕不會看不起她們。
因為趙永昌明白,這世上的人絕大多數都活得很困難,費盡了力氣,不過是僅僅能維持溫飽而已。甚至有許多人費盡了力氣,耗盡了心血,都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每天都生活在飢餓當中。
所以,這些個土娼也一定是不幸的人,她們肯定都有自己的悲慘故事,她們這樣子放棄尊嚴,出賣自己,將自己當作是商品一件來賣,一定不是出自她們的本心,她們沒有選擇,都是被生活逼到了這一步。
千萬不要相信那句“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有第二個選擇”這樣的鬼話。
這萬惡操蛋的生活總能把一個人逼到絕境,讓人毫無選擇,只能按照它所設計的路線去走,你連個選擇的機會都不會有,哪怕是毀滅之路,你也只能走下去。
能有第二個選擇的人,真的不過是非富即貴的少數人罷了。
趙永昌看著濃妝豔抹的四個土娼,問道:“你們近來有沒有接待過陌生人?”
“呦,瞧你這話問的。哪天沒有陌生人來?”其中一個土娼說道,“你肯定不知道,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男人在巷口子往裡張望,他們個個跟做賊似的小心,生怕被人看到,就是走了進來,也跟初夜的小姑娘似的,羞得都不敢來問價,還要老孃來勾引他,他才能說出話來。只有那喝醉了酒的男人才敢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也敢大膽地問價還價。像是你這樣的客人,實在少見得很。”
“就是,”另一個土娼補充道:“要老孃說,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明明都是帶把的老爺們卻個個敢做不敢當,明明都嫖了,卻個個都不敢承認。而且,來這裡的老客少,生面孔多,就像大爺你一樣,不過是頭次來。”
趙永昌聽著這些廢話,拿出了一錠銀子,幾個土娼見錢眼開,全都緊盯著銀子,其中一個土娼興奮說道:“大爺,去我那裡睡吧。你別看我年齡不小了,可我床上的功夫卻高明得很,吹拉彈唱我是樣樣精通,大爺你只管躺我床上就好,我保管讓你快活似神仙。”
說話的土娼顯然是會錯了意,不過最為善解人意的那名土娼卻接過話頭,她說道:“大爺,我倒是知道點訊息,興許能對得上大爺的胃口呢。”
話剛說完,這名土娼就掀開了自己的門簾,趙永昌遲疑片刻,便進了屋。
屋內不大,僅有一張床和兩把椅子,甚至連張桌子都沒有。
那土娼去關上了門,並拉著趙永昌坐到了床上,才說道:“大爺是要問最近幾天突然出現的那些個生面孔麼?聽說就連前面的飯莊子都被他們給買了。”
屋內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微弱的燈火搖曳著,使屋內顯得很是昏暗,但趙永昌手中的那錠銀子似乎是能發光的,土娼的雙眼也一直未曾離開過銀子。
趙永昌將銀子遞了過去,並說道:“你算是說對了,你都知道些什麼?”
土娼邊把玩著銀子,邊說道:“前兩天有個喝醉了酒的客人來我這裡消遣,他醉得很厲害,說話都不利索了,就連下面都硬不起來了,只能趴在我身上,親個不停。不過,我倒聽他不清不楚地說他是什麼八卦門的傳人,不僅自身的武功高得很,自己的名聲還很大,也頗有些家資,算得上是一方豪富,還說我要是將他給伺候好了,就接我去享福。”
趙永昌見她忽然不說話了,便問道:“沒了?”
土娼咬了一口銀子,面露難色,說道:“好像還有,好像也沒有了。唉,都怪我那晚也喝了些酒,有點記不起清楚了。”
趙永昌又拿出了一錠銀子,說道:“這你總該想起來了吧?”
“呦,這是怎麼說的?”土娼興奮說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他說自己姓何,曾中過秀才,所以大家都叫他何秀才,他還說他就在這裡待不上幾天,來這裡只是為了抓一個姓傅的小姑娘,到時候抓到抓不到,他都會走,並且一定會帶著我走,帶著我去享榮華富貴。不過,我才不信他的鬼話,這種鬼話在我年輕那會兒,可聽得多了。”
“還有沒有?那姓何的秀才有沒有說他從哪來,又要到哪去?他還提過其他事情沒有?”趙永昌追問道。
土娼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知道的我都說了。”
趙永昌起身就走,土娼看著,又說道:“不用去找那三個騷貨了,她們人老珠黃,腦子還不好使,所以她們的生意差勁得很,基本就沒客人去光顧她們,因此她們什麼都不可能知道的。”
趙永昌看著她,心裡忽然想到了一句話,那就是“同行是冤家”,沒想到在這暗巷之中也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