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別

“所以……那個時候，是小夢帶我回來的，對嗎？”

坐在軟軟的草地上，吹著涼涼的晚風，少女轉頭向身旁的少年開口。

他的側影是那樣迷人，讓她這個花季的少女都感到自慚形穢，以至產生了一絲陌生與不真實。

但下一秒，少年的笑容讓她找回了那種熟悉。

“不然呢？”他神秘的挑一挑唇角。

“鯤鵬……它似乎一直在尋找我，呼喚我。”

“那時，它變成了一塊青色的石頭，融入了我的身體，然後我就莫名其妙的長出了一雙翅膀，帶著姐姐稀裡糊塗的飛了出來。”他側了側目，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那塊石頭裡……有一些記憶，屬於我，但又好像……離我很遙遠。”

“也許……我所經歷的時間，比我想象的久……”

“又或者……我就是個另類的怪物。”少年轉回頭，幽藍的光芒在他眸中飄渺閃爍。

“姐姐很害怕怪物吧……”

“那姐姐……會害怕我嗎？”

“……”

“怪物會傷害我。”

“小夢……會傷害我嗎？”少女學著他的語氣反問。

“不會。”

“那我為什麼要害怕？”兩個孩子同時笑了起來。

“姐姐……你知道嗎？”他再一次望向夜空。

“星星是虛假的，天空是虛假的，所以我總是望著它們，想要看到背後的‘真實’。”

“但後來我發現，看破虛假並不重要。”他的手，緩慢挪動著，最後輕輕覆上少女光滑白皙的手背，小心地握住。

“因為，不管怎樣。”

“至少……姐姐，就真實的，在我的身邊。”

他的目光，迴向她的視線。

交織，相連……

“我的生命，是從遇見姐姐的那一刻開始的。”

“從遇見姐姐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才真正開始。”

“小夢……”

“你……要走了嗎？”

從那一句句溫情似水的言語中，少女似乎終究領會了他遲遲未能出口的含義。

“……”

“我不想連累你們。”

“而且……我必須找回那些記憶。”

“它們對我很重要……我能感覺得到。”冗長的沉默後，他只能如此答到。

“所以說……你仍要去尋找那些終盡級的畸變獸？”

“目前來看，是這樣。”

“……”

又是一陣無言，良久，少年忽然一笑。

“氣氛怎麼突然這麼糟糕啊？來，小夢給姐姐變個小魔術。”

“誒？”

希兒還沒反應過來，一團柔和的旋風忽然輕輕捲起，夾著五彩的花瓣，在空中拼成一隻靈動飄舞的蝴蝶。

蝴蝶時而翻飛，時而盤旋，最後落在少女的後背，彷彿少女長出了一雙如夢似幻的磷翼。

“這是……”

“小夢你……”

“放心吧。”少年輕鬆的揮揮手，，花瓣隨之散開，落滿她的身上肩頭。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狀況，不過要從我自己的感覺來說就是……”少年組織了下語言。

“之前那是‘初醒’，所以還控制不好……”

“現在的話，只要不展露那種半獸化的狀態，只是動用淪沒以下級別的災變能，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的。”少年歪歪頭，伸出一根手指晃晃。

“姐姐可以把之前的狀況想象成……起床氣？”

“噗～，什麼奇怪的比喻啊。”少女被他的話逗得笑出聲來。

“怎麼樣，姐姐現在是不是沒那麼難過了？”

“……嗯……好多了……”

“嘿嘿，那就好。”他抬頭看看天色，明月已開始向頭頂奔走。

“已經這麼晚了啊……”

“時間……過得真是快呢……”

他嘆了口氣，帶著幾分不經意間流露的落寞。

“姐姐，我們回去吧。”

“我……還想和家，道個別。”

……

第二天，彷彿心有靈犀，兩人都在臨近中午時才從各自的房間中出來。

簡單吃了點東西后，希兒和布洛妮婭去商量小夢的一些事情，而小夢自己，在這天剩下的時間中，他幾乎一直坐在孤兒院大門的頂上，耷拉著兩條腿，和一個個進出的孩子打著招呼。

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曾說過他壞話的孩子。

只是如今，對於那些無忌童言，無論說者亦或聽者，都早已忘的一乾二淨。

“小夢，你看到蘿莎莉婭了嗎？”

“蘿莎莉婭姐姐啊，應該在廚房偷吃吧。”

“小夢，昨天颳了好大的風，你看沒看到我晾的衣服？”

“好像飛到房子後面去了，你去找找看。”

“夢哥哥早啊！”

“小艾希又睡懶覺了吧，這都中午了。”

“……”

小一些的孩子熱情的和他打著招呼，大一點的孩子雖然奇怪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突然開朗，但也親切的回應著他。

傍晚時分，布洛妮婭找到了他。

“布洛妮婭姐姐。”小夢從屋頂跳下，穩穩落在她的面前。

“希兒姐姐呢？”

“她去給你準備行李了，先不說這個。”布洛妮婭從衣袋中取出一個裝訂好的信封和一枚正面印有天命標識，反面印著一個不認識標誌的徽章遞給他。

“這是……”他接過東西，等待著她的解釋。

“希兒已經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

“你……想去尋找其他的終盡級畸變獸，對吧？”

聞言，少年點點頭。

“既然如此……”

“小夢，你知道極東地嗎？”布洛妮婭忽然丟擲一個陌生的名詞。

極東地？

少年在腦海中搜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與之相關的資訊，不由搖了搖頭。

“極東地，位於西源的最東部，與東源區接壤。”

“五百多年前，為了與東源交戰，天命教會在極東地設定了‘極東支部’，賦予了極大的權力。”布洛妮婭耐心向他闡明。

“戰爭結束後，極東地成為了西源與東源之間交流的樞紐，變得異常繁榮，現如今，極東支部所在的中心城市‘聖芙蕾雅’，已經成為了能夠與教會總部柯洛斯滕相提並論的大都邑。”

“布洛妮婭姐姐難道是想……”小夢似乎猜到了她的用意。

“沒錯。”

“對於源大陸終盡級情況最瞭解的，自然是教會自己。”布洛妮婭肯定了他的猜測。

“拿著這封信，去極東支部，去找一個叫‘北辰芽衣’的人，她會幫助你的。”

“而在那裡，你的情況也可以得到更全面的檢查。”

“這枚徽章可以保證你在極東支部受到最小的阻礙。”

“路線我已經給你規劃好了，希兒會放進你的行李中。”

“明天鎮上會有一支商隊離開，我和領隊交涉過了，他會帶上你。”

說到這裡，布洛妮婭抿起薄唇，似乎在思索還有沒有什麼忘記交代的東西。

“今晚……早點睡，明天要早起。”末了，她只是這樣囑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他明白，面前這個平日裡雷厲風行的大姐姐其實並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不過即使她全程的神色都略顯刻板，但他仍從那雙灰瞳中讀出了無微不至的關切。

“姐姐也早點睡。”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