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過往

安頓好熟睡的小夢後，希兒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哈～”她如釋重負般深呼了一口氣。

“希兒，別逞強了，你的傷勢可不輕，快回去休息吧。”看著少女渾身打滿的繃帶，布洛妮婭眼裡除了未消的火氣，只剩下了心疼。

但希兒沒挪步，只是低垂著眼簾，似乎在梳理自己的語言。

好半天，她才轉過身，抬頭看著布洛妮婭。

“布洛妮婭姐姐……”

“你殺了那些人，教會……會不會來找麻煩？”

她的語氣充斥著擔憂與不安，似乎還沒有從剛剛血腥的一幕中走出來

她知道，即使布洛妮婭已經殺人滅口，可若教會執意追查，總會查到這裡。

“……”

“他們不敢。”沉默半晌，布洛妮婭冷硬的吐出一句。

“為什麼？”

“因為……”布洛妮婭的聲音打了結，目光有些飄忽，似乎不敢對上妹妹那堅定質詢的眼神。

但不久，她有些洩氣的輕嘆了一聲。

“時至今日，你們也都長大了。”

“有些事……也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媽媽去了哪裡嗎？”她的語氣無比嚴肅，而希兒也幾乎屏住了呼吸。

“天命教會總部——柯洛斯滕。”

“教會……總部？”少女的湛瞳驟縮了一下。

“媽媽是教會的一名大統領，有著很高的聲望。”

“十年前，因為教會的一次腐敗無能的決議，媽媽她……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布洛妮婭的話語頓住，腦中浮現一張已有些模糊的面孔。

“那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阿姨……”

“這種事情在那時已不是第一次，而那一次更是徹底壓垮了媽媽。”

“天命的腐朽無能讓她絕望，於是她揹著教會的監視，帶著我逃離了那個黑暗之地，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城躲了起來。”

“媽媽喜歡孩子，所以她用自己的錢辦了一所孤兒院，用做獵人的方式供養大家。”

“走出陰影后的那幾年……也許是我看到她笑的最多的時候了吧……”布洛妮婭又嘆息一聲。

“可惜，教會的耳目無處不在。”

“四年前，教會的使者來到這裡，召媽媽回去。”

“一開始媽媽很明確的拒絕了，但他們竟然以孩子們為把柄要挾媽媽！”

“那一次，我堅持要和她一起回去，我要看看教會究竟要怎麼處置媽媽。”她的表情逐漸變得狠厲。

“但教會只是讓媽媽擔任原職，並沒有處罰的意思。”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早已架空了媽媽的權力，只是用她的名望來震懾一些宵小之徒。”

“也是在那時候，媽媽交給了我一個任務……”她抱住雙臂，低著頭，捏緊了拳頭，倚牆閉上雙眼，幾秒後又睜開。

“她讓我……回來保護好大家。”

“她告訴我，教會將有大動向，讓我和你們遠離那片是非之地。”她的聲音似乎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

“這些年，我沒有把這些告訴你們，是怕你們會一時衝動，不聽她的勸告。”

“教會的水，很深，也很渾濁。”

“教會的強大，也遠非我們所能抗衡。”

“如果可以……”她抬起頭，目光投向面前一直在安靜聽她述說的少女。

“我真的不想……讓你們，也捲入其中。”

“……”

“姐姐……”希兒忽然開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

“媽媽……真的遭遇了危險。”

“你，會怎麼做？”

她的聲音，很輕，但不容易猶疑。

而女子也沒有任何猶疑。

“我會回到她的身邊，和她一同面對。”

“噗呲～”少女捂嘴一笑。

“果然……姐姐自己才是最不聽話的那個。”

“嘁～，要你這小丫頭管哦。”

氣氛一瞬間緩和了下來，兩個女孩兒的心也放鬆了些許。

“不過……”希兒又想起了什麼。

“小夢的情況……”

“不知道，人變成畸變獸又變回人這種事，我也聞所未聞。”布洛妮婭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事實上，她的震驚完全不比希兒少。

“那怎麼辦？”希兒有點六神無主，今天發生的一切帶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太大，讓她一時難以消化。

“總之，小夢恐怕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布洛妮婭無奈的看看門的方向。

“媽媽給我留下了一些東西，憑藉它們，教會不會為了一個小總管和我們翻臉。”

“可終盡級畸變獸事關重大，若是被查到他的頭上，即使媽媽也不可能保住他。”

“這樣……嗎？”少女失落地低下腦袋，默不作聲。

“別太擔心，辦法總會有的。”布洛妮婭溫柔的撫了撫少女淡藍順滑的髮絲。

“聽我的，辦法我會想，你先回去把傷養好。”

“……嗯，好。”

……

白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夜色在大地上緩緩蔓延。

吃過晚飯，布洛妮婭回到房間，取出紙筆伏在燈下寫著些什麼，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寫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劃掉重寫。

突然，房門被用力敲響。

“布洛妮婭姐姐！不好了！”

“小夢……小夢他不見了！”希兒焦急的喊聲穿過房門穿入布洛妮婭耳中。

“什麼？”她忙不迭起身開門。

門外，希兒正滿臉急躁。

她本來想去看看小夢的情況，可到房間裡才發現窗戶大開著，床上已經空無一人。

“希兒你好好想想，小夢可能會去哪裡？”布洛妮婭還比較冷靜，出言提醒。

“可能會去哪裡……”希兒愣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

“啊，對了！”

……

矮山離孤兒院不遠，緩坡上開著一簇簇白色的小花，不時有螢火從上方悠悠飄過。

心情不好的時候，希兒總喜歡來這裡散心，小夢來到孤兒院後，她就帶著小夢一起來，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個喜歡看蝴蝶，一個喜歡看星星。

也許只有在這裡，兩個人交融的心靈才會短暫分開，各自徜徉在自己的天地中。

不出所料，少女在那片茵茵的草地上找到了少年。

小夢雙手交叉抱著一條曲起的腿，半仰著身子，抬頭望向漆黑無垠的夜空。

遠處，幾顆星辰點綴，忽明忽暗。

少年經常以這種姿態望向星海，可這一次，少女敏銳的察覺到了些微的不同。

“啊……希兒姐姐。”小夢聽到聲響轉過頭。

“抱歉，一聲不吭就跑出來……讓你們擔心了吧？”

“你……還知道我們會擔心啊。”少女終於發覺了那種異樣來自何處。

他的雙眼，那雙美麗的異色的瞳孔中，那種她早已熟識的呆滯，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與正常人一般……不，比普通人更為豐富的神采。

彷彿缺失的最後一塊拼圖得以補全，此刻，沐浴在身後那輪朦朧月色下的他，散逸著難言的神秘魅力。

“小夢……難道你……”少女心中的猜測，由少年的微笑給出答覆。

“嗯……姐姐猜的沒錯。”

“我醒了……”

“從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