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幻世11

九月廿五，立冬，萬木葉黃葉落，浮世凋零。

這日，林經年是魔煞。

十大魔煞人選已定下：從少、強、壯、全村選出的飽受折磨的八人，加上尊位林經年，加上蘇沐。

林經年一開始並不知道蘇沐沒死，並且還加入了魔煞的席列。

她醒來時，蘇沐已經不在她身邊，她的面前也沒有事後場景，整個人衣服端莊，很正常被綁在水牢裡。

仇天下將她帶回閻王塔，一直走到塔裡，她才找回一些控制身體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這次，身體很怪，有些地方很酸……

“師父，第十人怎麼辦？”

“已經有了。”

“誰？”

“蘇沐。”

林經年黝黑的瞳孔驟然一縮。

“那傢伙沒死？！”

“是，我觀蘇沐極有修道天賦，便收下他做門徒，不再行虐。經年……”

仇天下遞給林經年一隻鞭子，和林經年之前用的鞭子不一樣，上面多了一些稀碎的倒勾凸起，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蘇沐未受十八層考驗，你便在歷練之時多多考驗他，其他人也跟隨你們一同歷練，你們進陰山，一年後出來，到時我應該也已安排好仇殺門的其他事物……我們一舉攻上頃意娘娘殿，把夏頃意，殺了吧。”

林經年點頭：“好。”

仇殺門十大魔煞的歷練便開始。

陰山，乃幻世浮世一大邪山。

世間人皆知屬於仇殺門地界，魔煞黑氣最甚之地，因此滋生許多至陰至邪之物，普通百姓和修慧神之道者都不會來此。

換言之，在這裡，除了修魔煞之道的人外，不會再有其他人。

再換言之，在這裡，只能信仰魔煞之道，不然就是死。

陰山的水牢比聖殿的水牢令人難受百倍。

這裡的水飄蕩著黑氣，一股黑還參雜了七彩琉璃的濁，腐蝕人的面板。

除了林經年以外，所有人都被鋼鏈束縛在水裡，難以脫身。

“為什麼還活著？？！”林經年上來就是鞭撻蘇沐：“為什麼不去死？？！！”

可憐的蘇沐，傷痕累累，卻依舊苦苦望著林經年。

仇天下在整個陰山設下陣法，為了使魔煞修行高效也為了未來的行動考慮，他將除了林經年外的九位魔煞，都變成了啞巴。

在他看來，除了尊位魔煞外，其他魔煞只要乖乖聽話完成任務就好。

因此，現在林經年是完全不明白蘇沐的笑的。

她只覺得蘇沐那充滿著扭曲情感的笑，像在嘲諷她。

“是覺得能活著便好嗎？？”林經年甩鞭都甩累了，她極其討厭蘇沐笑，但蘇沐依然在笑。

林經年的眼神頓時充滿戾氣，詛咒道：“我遲早讓你體會生不如死的滋味！”

魔煞林經年對蘇沐完全無情。

因為無心，所以無情。

蘇沐知道這點。

但，並不討厭魔煞林經年。

他知道這就是魔煞。

根於紅霧千秋萬代，無死無生，無滅無存……

他喜歡林經年。

所以喜歡一個整體。

不管是慧神還是魔煞。

他會救林經年。

會救他的月。

他的月屬於他……

他簡直像個瘋子。

覺得他的月這樣兩重身份不受控制切換的日子，相當辛苦。

所以每當他的月鞭撻他一下，他的心就痛一下。

不是心疼他自己，而是心疼他的月。

心疼他的月又變回這副魔煞的樣子……

心疼他的月身不由己……

他不由得幻想，這樣身不由己的日子他的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真可憐啊，這樣的雙重身份，整個幻世浮世只有他知道……

這真是……

太好了。

因為只有，就是一。

而一，就是唯一。

他對於他的月來說是唯一的，而他的月對於他來說，也是唯一的。

……

在陰山，除水牢的十八層考驗外，林經年還要監督其他魔煞山上的歷練。

歷練很簡單，就是和陰山滋養的魔物打架。

在他們戰鬥時，尊位魔煞林經年會站在陰山最高的那處石峰上觀看。

看看這些即將成為魔煞的人，是否有把魔煞招式運用熟練。

一開始總是不盡人意的。

幾乎所有備選魔煞，都會被魔物傷到，黑氣入體。

但林經年不會幫他們除黑氣。

備選魔煞，需要自己吸收消化痛苦。

而林經年，只會在他們倒下後，跳下石峰殺死魔物。

然後把他們要斷氣的廢物備用魔煞軀體，撿回水牢，五花大綁，電擊治療。

而所有廢物軀體裡，受傷最重的往往是蘇沐。

林經年對蘇沐可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甚至每次跳下石峰要撿蘇沐的時候，林經年都覺得晦氣。

她給蘇沐特殊的治療，讓蘇沐有能力自己走回水牢，卻又不那麼容易走回水牢。

“所有人裡就你最菜。”她每次都是無情轉身，背對著蘇沐，一張正臉也不給他：“自己跟上來，跟不上來死了活該。”

魔煞林經年真的很討厭蘇沐。

但蘇沐，真的很喜歡林經年。

這日日夜夜的折磨沒有消耗他的愛情，反而為他的愛情添磚加瓦，他像一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

林經年數落的話落在他耳裡，自動變為了寬慰的話：

“你太菜了，離我太遠了，要變強些，才能離我更近點。”

“你要跟上我，跟上我修的道，跟不上來，你就會死，你死了，我會傷心。”

……一定會跟上的。

蘇沐心中這麼想。

浮世陰山，整整一年，林經年和蘇沐便這麼度過了。

身上的傷痕已經入骨，是幻世的任何一種靈丹妙藥都無法化解的印記。

蘇沐將那視為慧神弟子的必經考驗。

經過魔煞一年的洗禮，他都沒有改變他的初心，仍然信仰慧神之道，只因他還是覺得，林經年信仰慧神之道。

這天，仇天下來了陰山，宣佈十大魔煞最終排命正式出爐。

林經年依舊是尊位魔煞，排名第一。

而蘇沐是末位魔煞，排名第十。

隨後，仇殺門解了禁言的法術，卻在蘇沐還未來得及和林經年說任何一句話的時候，就將所有魔煞傳回了聖殿。

“是時候開展我們的宏圖大業了！！！孩子們！！！”

他吼道：

“從今天開始！！！我們仇殺門在浮世的目標只有一個——頃意娘娘殿夏頃意的項上人頭！！！”

林經年問道：“師父，你已找到前往浮世外一隅間的路了嗎？”

她是一直知道仇殺門企圖滅掉頃意娘娘殿的。

但頃意娘娘殿位於浮世外一隅間，世人常說的仙人之境，凡人不可及處。

先前不管仇殺門在浮世有多厲害，子弟有多少，都沒能找到通往浮世外一隅間的路。

但現在，她一出陰山，也沒見其他弟子來報，仇天下就和她說能進一隅間，她只覺得奇怪。

仇天下：“當然！！！”

他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塊石頭，上面刻著一個奇怪的符文。

林經年認得那符號，正是聖殿石柱上的奇怪符文。

仇天下說過，等她的魔煞之力真正觸碰到仙人之境的時候，就會告訴她這符文是什麼……

“霧！”仇天下大聲說道：“經年！你已達仙人之境！為師這就告訴你這符文何以——霧！！！這便是全知全能的霧！！！”

林經年皺起眉頭：“師父，徒兒不解。”

仇天下：“魔煞根於霧氣千秋萬代，無死無生，無滅無存！這句話你從小背到大，可曾思考過這話中的“霧氣”為何意？”

“未曾……”

“這！便是那霧氣！！這——便是今後我們要遵從的東西！！！”

黑色的石塊上，白色的線條組成了奇怪的符文，那是一個阿拉伯數字8。

但幻世裡沒有阿拉伯數字這個概念，並且，這個8是橫過來的。

……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而環的外面，套著一個圈。

附在林經年身上的林幼：……

看劇小舞臺的穆裳、趙鐵鐵、陳一平：……

這裡究竟是平行世界還是夢？

答案很明顯了。

在這個莫比烏斯環加一個圈的圖案出來以後，答案可以完全確定：

這，就是平行世界。

幻世，對標現世。

同位體在那個世界上演著自己的故事。

——時間歸束——

浮世聖殿內幾乎沒有光，黑氣瀰漫在各處。

刻著莫比烏斯環和圓圈的石頭雖然也是黑色，但在黑氣之中格外顯眼。

石塊的黑，與黑氣的黑似乎不是一個等級的，石塊更黑，更加光滑發亮。

“霧神！！！”仇天下大喊道：“霧！無死無生！無滅無存！霧中真神！！帶領世人前往世外信仰之地！！！破天地！！！見新世界！！！”

他的身上爆發出一股強烈的魔煞之氣。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這是執念。

魔煞之氣由執念喚起。

林經年尚能抵住這剎那迸發的壓力，但除她以外的九位魔煞就抵擋不住了……一個接一個的吐血，全部倒下。

“月……我的月……姐姐……林經年……”

蘇沐在倒下前感覺心尖一疼，斑駁的右手不自覺朝林經年的方向無力的伸出……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一旦他閉上眼沒抓住那身影，那身影就會永遠消失……

可他的手只前進了一寸，就一寸。

便砸在了地上。

林經年：“師父！！！壓壓您的煞氣！！！他們承受不住的！！！”

仇天下：“不必！這本就不是替代品能抵擋住的！經年！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看著我！！！”

林經年抬頭，看到了仇天下全紅的眼。

“告訴我你一定會殺進頃意娘娘殿！”

“徒兒一定會殺進頃意娘娘殿！”

“告訴我你一定會砍下夏頃意的腦袋！！”

“徒兒一定會砍下夏頃意的腦袋！！”

“告訴我——你這輩子一定只遵我魔煞之道、只遵我霧神！！！”

“徒兒這輩子……一定只遵魔煞之道、只遵霧神！！！”

“絕不改變？！！！”

“絕不改變！！！”

“永不改變？！！！”

“永不！！！”

誓言若有背棄，靈魂不復於世。骨灰溶於空氣，永生永世，不再入任何輪迴。

這是林經年在浮世聖殿許下的諾言。

刻有莫比烏斯環加圓圈圖案的石塊泛出黑光，似乎在提醒什麼，仇天下仰頭大笑，瘋癲的模樣可怖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去罷！！！去罷！！！”

林經年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去罷是什麼，就感覺靈魂被抽空，一瞬間失去意識，倒在地上。

“夏頃意！！！你鬥不過我！！！她終究還是會選擇我的道！！！而不是你！！！這霧便是要魔煞才能掌控！！！慧神？天真、幼稚、理想化的東西！”

仇天下與夏頃意下的這盤棋，接近尾聲。

十大魔煞被重新關回閻王塔，除了林經年。

仇天下以學藝不精整治了九大魔煞，看著蘇沐急紅的眼神，仇天下直言：

“你們太弱小了！不配與尊位魔煞接觸！從今往後！尊位魔煞是你們僅能仰望的人！除非得到我的認可！否則！你們任何一個都休想再接觸她！”

林經年對仇天下來說是特別的。

很特別。

所以，仇天下不容許林經年出任何差錯。

但同時，他對林經年也有自信。

這種自信體現在他會大膽的放林經年自由闖蕩，就算暫時變成慧神，也沒關係。

因為他堅信，夏頃意的堅持、夏頃意的話，在林經年身上不會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

霧之道，唯有魔煞正確。

霧之道，慧神只會帶來消亡。

他獨霸了林經年這張棋盤整整一年時間，現在他將棋盤還給夏頃意，等著看夏頃意下一枚棋怎麼落。

而在浮世，他先前落的棋似乎已經發揮了作用。

“陛、陛下！坎州濟川反了！！叛軍直言慧神之道無法救世！言魔煞之道屠村慧神國師無法阻止！坎州壯丁被擄慧神國師也無法阻止！罵、罵……慧神國師是吃白飯的！！！”

“好大的膽子！”

“叛軍還言、還言坎州濟川自今日起自修魔煞之道！因為不修也會被修了的屠！！所以不如一起修了……屠、屠別人去！！！”

魔煞之道在幻世浮世紅極一時。

雖然最大主修仇殺門在世間的名聲依舊臭到不能再臭。

但百姓仍然自發入門修魔煞之道，只因不修會被修了的殺，所以只能修，好歹不會被殺。

而在魔煞之道發源地仇殺門閻王塔內，蘇沐的束縛被解，他對著仇天下問道：“幫你屠村，你便認可我，還我姐姐嗎？”

仇天下嘴角勾起，許諾道：“若你這位末位魔煞能一屠村便屠盡村中人！我可以答應你！”

蘇沐：“一言為定！”

為了繼續拯救月，拯救姐姐，蘇沐承接了曾經厲法魔煞的任務，繼續在幻世浮世中屠村。

幻世浮世，一時間魔煞再臨，坎州起反，兵荒馬亂，險象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