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精神海的狀態較之前,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可面對接二連三的比一般熱核武器威力還要大上許多倍的爆炸,謝荔的精神海仍然處於隨時都會崩毀的邊緣,岌岌可危。
儘管溫遂白的精神體也不管不顧地也衝向了虎鯨,儘可能的治癒它保護它,但在這種程度的破壞面前,銀狼能做的太過有限。
畢竟,即使它戰鬥再強,也沒有辦法擴張出遮天蔽日的龐大身軀,將整座城市和爆炸餘波吞噬。
謝荔臉上毫無血色,眼角和鼻孔甚至已經開始溢位血絲,溫遂白又急又怕,只能顫抖地抱著她,嘗試著分出精神力探入她的精神海。
然而這個動作只維持了片刻,謝荔的精神海並不像往常那樣接納他,才剛靠近,就遇到了一層無法突破的堅硬屏障,下一瞬,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重力將那一束精神力擊飛打散。
溫遂白臉色一白,這一擊雖然不帶有多大的惡意,只為了將他趕出來,可仍然讓他的精神海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不過比起謝荔現在所遭受的痛苦,這簡直不值一提。
直至此時,溫遂白終於意識到一個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即使自已付出生命的代價,似乎也無法改變這個現狀。
這個認知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候,他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而上,叫囂著幾乎要吞沒他的意識,又是熟悉的無法自控的感覺...
可這一次,他忽然不想反抗了...
“溫...溫遂白...”
千鈞一髮之際,懷中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發出了極其虛弱的氣聲。
溫遂白猛地一怔,腦子裡那些瘋狂的想法瞬間消失,他連忙捲起袖口擦拭著謝荔臉上的血痕,哽咽著回答道:“我在,我在的。”
謝荔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蒼白的唇瓣微微張開:“她來了。”
她....來了?
溫遂白其實並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卻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我也在,我也在的,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謝荔定定地看著他,過了半晌,她的視線忽然偏移到不遠處的全息監控頁面上,渾濁不堪的海水中,除了一尾巨大魚尾的一角,這回竟是多了一隻粗壯的長滿綠色吸盤的巨大觸手。
觸手似是在糾纏著虎鯨的身軀,又像是與虎鯨並肩而立,模糊了彼此之間的界限,交錯融合,完全無法分清彼此的身影。
但顯而易見的,這不知來頭的巨型觸手,不帶有任何惡意。
溫遂白終於反應過來,謝荔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可這真的是那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不等他想明白,懷中人忽然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整個人臉色肉眼可見地了好了許多,溫遂白心中一喜,正欲開口,謝荔忽然咳嗽一聲,沒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臉上的笑容轉瞬凝滯,一把摟住她的肩膀,眼眶忍不住發紅。
不等他說話,謝荔就擺了擺手,大口喘著粗氣,飛快說道:“溫遂白,現在我們兩個人的精神體都已經到了極限,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但唐城的爆炸還在持續,至少還要再堅持一個小時,我們才有可能成功。”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似是累極,胸脯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才勉強平復了一些,便繼續說道:“她比我脆弱,但是雲鑑能夠幫她,溫遂白——”
她的話還沒說話,溫遂白的身軀就從後面貼了上來,吻了吻她的耳朵,聲音沙啞:“我也想幫你,告訴我,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謝荔卻搖了搖頭:“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天空一片陰沉,黑壓壓的雲朵裡,似乎醞釀著一場驚天雷暴。
在離海極近的一座監測塔中,偌大的室內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全系監控畫面,畫面中無不是從各個角度觀測深海海底的狀況。
海底沒有光線,只靠著微弱的潛艇探照燈,只能看到極其有限的範圍,但即使是這樣,許多個不同角度的畫面,最終組成一隻隱藏在黑暗中的龐大無比的身軀。
雖然無法看清全貌,眾人心中都明白這是什麼,它在做什麼,四下一片寂靜,無人出聲。
隨著時間流逝,虎鯨身軀上覆蓋著的那層淺藍色光暈漸漸黯淡下去,就像生命力也在跟著流逝一般,所有的光亮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熄滅了。
但它仍然像一座不可被動搖的山巒一樣伏在深海海底,沒有消散,當然也沒有動彈。
另一張單獨的全息投影中,病床上的老人已經幾近枯萎,幾乎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眼神渾濁而迷離,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卻仍然固執地面朝著全息投影的方向,看著看著,眼中不禁落下熱淚,在乾涸的面板上留下顯眼的痕跡。
他的病床邊,經過數日艱苦奮戰、又瘦又黑的小嚮導趴在他那形如枯骨的手邊,低聲抽泣著,卻什麼都沒說。
除了低泣聲,便只有儀器時不時發出‘滴滴’的報警聲。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身姿妖嬈的紅髮女嚮導走了進來,紅唇勾了勾,笑道:“裴司令,好訊息,簡馳還沒有死透,不過要想活下來,必須接受全面的身體改造。”
聽到這個聲音,老頭子那渾濁的眼球動了動,隔著一層呼吸面罩,艱難出聲:“好,菲碧小姐,謝謝你提供的情報。”
說完這句話,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引得裴綾怒目而視:“菲碧·貝亞特,你非要在這個時候來打擾爺爺嗎?!”
老頭子的身體顯然已經到了極限,他溫柔地看著裴綾,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綾綾,按照約定,到了軍事法庭上,你要給菲碧小姐作證,幫助她減刑。”
裴綾再次怒瞪那名紅髮女嚮導,但這是爺爺臨終前交給她的任務,她無法拒絕,只能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放心吧,爺爺。”
面對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老人,還是個掌握著軍方最高權力的老人,菲碧·貝亞特也沒有絲毫恭敬,仍然和初見時一樣,漂亮、性感、肆意,似乎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多謝裴司令的慷慨,那麼作為回報,我將告訴您一個您非常樂意聽到的訊息——”
“和海底那兩個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