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躲避危機的技巧上,我自認頗有心得,但眼下面對這些糾纏不清的冤魂,誰能自信到相信自已能輕易從它們手中逃脫呢?在這樣詭異的追逐中,人類真的能夠超越這些不屈的幽魂嗎?

我並未再次回望身後,確信已被冤魂鎖定。在靈棚之中,我便感受到一股異樣的陰冷目光投射在我身上。為何不轉身一探究竟?實則我曾有一次回身,而那護體的三把陽火,必有一把已然熄滅。雖我目不可視,但此刻,我更願相信這冥冥中的直覺。

在夕陽西沉之前,太陽慷慨地贈予每個人三束燦爛的陽火,它們如同忠誠的守護者,照亮並護衛著人們安全返回溫暖的家園。因為當夜幕降臨,便是那些幽靈鬼魅的主場,它們在黑暗中潛伏,可能在任何一條歸途上與你邂逅。正是這三把熊熊燃燒的陽火,為人抵擋一切不測。然而,一旦你膽敢回頭一望,它們中的一束便會立刻消失無蹤。

曾經有許多傳說記載,在那個年代,不少辛勤的農人在田間灌溉,直到夜幕低垂才踏上歸途。夜色中,有些不甘的遊魂野鬼會以模仿親人的聲音呼喚過路人的名字,企圖誘使他們回頭。而當這些行人一旦不經意轉身回應,身上的護身火焰便會瞬間熄滅,那些冤魂便獲得了可乘之機。

未曾料到,我竟不由自主地奔出了村子,心中只想著槐村的方向,步履匆匆。直至腳下不慎踢中了一塊頑石,一時失足,狼狽地跌了個嘴啃泥,整個人便這般伏倒在地。

在我掙扎著要站起來的那一刻,我背上的汗毛彷彿被寒風喚醒,一根根聳立起來。一隻冰涼而有力的大手,輕若羽毛地落在了我的肩頭。那手掌絕非凡人所有,因為即便我身著厚重的衣物,尋常人之掌亦無法傳遞如此的冰透骨髓之感。而此刻,那隻手的輪廓在我的腦海中異常清晰地勾勒出來,彷彿它就在眼前。

一隻蒼白而佈滿死亡斑駁的手,如同冰塊般寒冷,猛然拍擊在我的肩頭。我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懼,緩緩抬起微微顫抖的腦袋。

首先捕捉我目光的是一雙鮮豔如火的紅鞋,它們讓我想起母親那雙精美的繡花鞋。然而,我辨認出這並非母親的鞋,它們沒有華麗的刺繡,僅僅是深沉而純粹的紅,宛如新鮮的血液在黑夜中跳動。儘管夜空中缺失了明月,但點點繁星灑下的斑駁微光,卻足以讓我看清楚這雙引人注目的紅鞋。

原本在我心底還潛藏著一抹難以割捨的幻想,以為那熟悉的身影便是母親,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告訴我,我終究是錯了。

即便母親化身幽靈,她也絕不會對我如此,看來,我是確確實實遭遇了鬼魂的攔截。

顯然,對方亦是女性。我輕輕一嗅,頓時被一股濃烈的腐朽氣息所包圍,那氣味之強烈,宛若十餘日未曾處理的腐魚,幾乎讓我窒息。後來我才明白,那是積聚的怨氣,其濃度與深重,正是這惡臭的源頭。

我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妄動,因為我感受到肩膀已經麻木無知覺。如果我抬起頭,清晰地看到眼前這個冤魂的真容,我是否會因為恐懼而心智喪失,給這冤鬼可乘之機,讓它趁機入侵我的身體呢?

爺爺曾經深情地告訴我,一個人的精氣神兒至關重要,它如同堅實的護盾,一旦飽滿旺盛,那些邪魔外道便不敢輕易侵犯。同時,做人要堅守正道,心靈純淨,不可存有害人之心。一旦精氣神兒渙散崩潰,人體的抵抗力便會下降,疾病也就會乘虛而入,進而影響正常的身體機能。若病魔纏身,人的體力將會逐漸衰退,而衰退的身心往往容易招來不良之氣,長此以往,病情加重,生命之火也將漸漸熄滅,離死神也就不遠了。

此外,人的內心深處必須寄寓著一種信仰。信仰乃是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它能給予我們庇護和力量。不妨以那些虔誠的信徒為例,他們擁有堅定的信仰之力,他們深信不疑,自已所崇拜的神明或佛陀將會守護著他們,由此,那些邪惡的鬼神之物便不敢輕易侵犯。

而我,曾沐浴在爺爺慈愛的庇護之下,他未曾強迫我追隨某種信仰的指引。爺爺是我心靈的支柱,宛如參天大樹,為我阻擋世間風雨,因而至今,我尚未尋覓到屬於自已的信仰之物。

他曾深情地對我傳授,無論身處何種境地,切莫讓恐懼成為主導,倘若恐懼掌控了你的心靈,那麼人的理智將被矇蔽,意志與精神也會暫時崩潰。

如今我呈現的狀態便是如此,雖然爺爺在日常中對我諄諄教誨,那些話語我也銘記在心,但一旦落實到行動上,卻發現困難重重,挑戰巨大。

試想一下,在一片荒無人煙的郊外,你孤零零地趴在地上,突然間,一個充滿哀怨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站在你的面前,它緩緩地抬起手,冰涼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你的肩頭,那一刻,你將會如何應對?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朋友,與我一樣,面對恐懼也會感到不寒而慄。畢竟,我並非鋼筋鐵骨,也有著血肉之軀,同樣會感受到驚慌與畏懼。

“嘻嘻……”

神秘的笑聲從上方飄忽而至,那空洞而又詭異的聲音讓我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我感覺到自已的褲腿有些溼潤,然而,一股暖意緩緩流淌,奇妙地緩解了那份驚慌。

靠!

我……我這是驚嚇得控制不住身體,竟然失禁了嗎?

在內心深處輕輕地嘲弄了自已一番,突然間,我腦海中閃現出一道智慧的光芒。記得爺爺曾經提過,儘管我天生陰骨,但我一直保持著純真的童男之軀。這童子尿恰是應對眼前困境的絕佳法寶。我皺著眉頭,屏住呼吸,將我那僵硬的手緩緩探入褲中,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便包裹了我的掌心。

儘管這個舉動顯得頗為不雅,在這種場合下進行更是顯得有失大體,但生死攸關,也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了。

笑聲突然凝固在空氣中,我感覺那個冤魂已經悄無聲息地蹲了下來,她那溼漉漉的長髮似乎觸碰到了我的額頭。我緊張地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巴掌拍在她的臉上,憤怒地大吼:“笑得像個傻瓜!”

“嗤嗤……”

我清晰地感受到,我的手掌彷彿輕輕地按壓在她的面龐之上,是的,正是那柔美的臉龐。奇妙的是,我似乎感覺到我的掌紋與她的五官巧妙地融為一體,當我睜開雙眼,那一刻的畫面定格在眼前。

驚得我險些再次失禁,眼前赫然站著一位身披紅色小棉襖的女士,髮髻高聳,她的臉頰精緻小巧,恰好被我的巴掌牢牢覆蓋,五指間的縫隙中,隱約可見縷縷白霧升騰,那股腥臊的氣息也隨著這霧氣愈發濃烈起來。

她在螢幕前揮舞著手臂,宛如一座凝固的水塑,那尖銳的慘叫在夜幕下回蕩,如同鋒利的針尖,刺得我的耳膜微微顫慄。

我慌忙地將手臂縮回,只見掌心沾滿了粘稠的液體,那種近乎透明的粘液讓人一嗅之下,幾乎要被那股惡臭燻暈。再看那張冤魂的臉龐,五官之上清晰可見的手印痕跡,雙眼深深凹陷,鼻樑亦如是,慘狀令人不忍直視。冤魂的臉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白霧,她陰冷的目光鎖定著我,血紅的嘴唇微微啟開,彷彿欲言又止。

在她尚未作出任何反應之際,我已如離弦之箭,全力以赴地飛奔向前。

由於她的憤怒顯而易見,她瞪著我的目光幾乎要將我吞噬,我無法確定是否真的是我的尿液讓她感到容顏受損,還是她無法容忍一個陌生的男子在她臉上塗抹尿液。總之,她已怒火中燒,當我奔跑時,她的尖叫聲愈發清晰,彷彿就在耳畔。

\"小傢伙啊,快來救命呀!\"

事實上,我並非盲目地奔跑,而是懷揣著明確的目的,徑直朝向這片荒涼的墳場疾馳。既然那個小傢伙稱我為他的哥哥,又因對我的牽掛而無法安心輪迴,我想,這一次他應該會站在我這邊吧。儘管之前我的言語可能無意中傷害了他。

當然,話音未落,鍾昊天便如同鬼魅般現身於一棵古樹的濃蔭之下。那棵樹歷經歲月滄桑,枝椏扭曲得詭異而奇特。他陰沉著臉,目光如冰,在那兒靜默地望向我。我毫不猶豫地向著他疾衝而去,他卻突然面色劇變,慌忙躲閃,尖聲喊道:“你瘋了嗎?你手裡和褲兜裡的是什麼東西?別靠近我!”

我略顯尷尬地止步於那棵參天大樹之下,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髮,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