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裴依勒看著巴圖爾上車的背影,而後收回視線,看向面前的兩人,“這次的教訓都記好了,涼越如何,不是你們能議論的,若再有閒言碎語傳進本師耳朵裡.........

本師的灰狼遠道於京,還需一場肉食滋補。”

他說罷看向虞嵐,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但阿裴依勒知道,他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放在了心上。

“虞嵐,路途還長,可得替兄長看顧好他們兩個。”

“是,屬下明白,還請殿下放心。”虞嵐輕道,翻身下馬。

阿裴依勒隨即轉身上車,耳邊只聽得虞嵐伸手掌摑兩人的聲音。

涼越看得傻眼,肩膀被人碰了碰,側過臉才見吳清平笑呵呵的策馬湊過來,上身歪斜,小聲在他耳邊說,“咱們少主對你還是不錯嘛,竟然當著康王的面教訓他的手下,這場面,看著真是大快人心。”

涼越聞言得意的摸了摸鼻子,“切,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前些日子才隨少主救了純柔公主的...........”

“知道知道。”

又是這句話,這些時日,吳清平耳朵聽得都要磨出繭子來,“這話你還要說幾次?‘光榮負傷’的‘戰將’?”

“都說了不許提負傷的事!”

“所以,你出府去找楊笙,只是去跟他探討琴藝嗎?除此之外,你們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雅宴樓內,圓桌客間,函冶鈺抬手撐著下巴,眼睛看向正對面的少年,清脆的疑問聲迴盪在客間裡,輕柔卻不容人逃避。

“奴才當真只是有琴藝上的問題,才去老師宅邸相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袁無文眼神毫不迴避,甚至還飽含真誠。

“可從本宮出府,再到回府,中間可有足足兩個時辰。

本宮問過了,晴兒說,本宮出府後,你便也走了,那麼,你跟楊笙便是談了這般久嗎?

你可不像是為琴痴迷的人。”函冶鈺指腹在茶杯上摩挲,說罷抿了口溫茶。

“.........”

對面的少年眉間微皺,他沉默了多久,函冶鈺便盯了他多久。

直到他終於再次開口,眼睛溼潤的像沾了晨露的花瓣,“殿......殿下.........”

他躊躇,而後從椅子上站起身,繞了圓桌半圈來到她面前跪下,“殿下,是奴才欺騙了您,奴才.......奴才不止去了老師的宅邸,還去了......”

“去了哪裡?”函冶鈺蹙眉。

“珍珠綢緞鋪。”

“你去那裡做什麼?”

“奴才前兩日聽殿下的話,以為殿下要尋那幾個人為奴才報仇,奴才不想借著殿下的手去報復他們,想來想去,便到了珍珠綢緞鋪。

奴才怕您會去問夢兒姑娘那幾個人的樣貌特徵,遂同夢兒姑娘說,千萬不要透露給您任何有關於那幾個人的資訊.......

奴才方才......撒了謊,還請殿下降罪。”

袁無文說罷叩首在地面,他的淚如花瓣上盛著的晨露,到了時候便滑落下來,滴在地面。

安靜的客間裡,這聲音落得清脆。

函冶鈺聞言,卻是僵硬的撇過臉不去看他,她的指尖迅速發涼,冷到連溫熱的茶杯都彷彿要結出冰來。

她沒去管叩首的少年,反而在愣神後迅速起身,推開客間的門又重重合上,門外是守著的兩個侍衛,聽見如此響聲還以為函冶鈺生了什麼事,看向她卻瞧見她滿臉煞白。

“殿下......您?”

“去珍珠綢緞鋪,看老闆娘.......夢兒姑娘在做什麼,快去。”她的聲音很輕,聲量很低。

但侍衛瞧出她的嚴肅,沒再多問便出了雅宴樓。

而函冶鈺則在深呼吸、整理好表情後回了客間。

少年還在叩首,彷彿沒有她的指令便不會起身,函冶鈺坐在方才的座位上,抬手撫按著發疼的前額,“你確定,你找夢兒姑娘,只是.......說了幾句話,是嗎?”

少年抬頭,看著函冶鈺,肯定道,“是,奴才不敢再扯謊。”

“好。”函冶鈺鬆手伸手扶起他,“先吃飯吧。”

或許是指尖的涼意隔著衣衫透進了袁無文的肌膚毛孔,後者看了看她,沒再多言,只是沉默著將自已的外袍褪下來,從後頭蓋在她身上。

函冶鈺感受到重量時,袁無文已經從眼前走過,回到自已對面的位置。

她抬手觸及肩上的衣料,上面有袁無文的體溫,她蹙眉,想扯下來,卻瞥見對面少年的目光落在她這裡。

於是她收回手,拿起銀筷。

這頓飯食之無味,吃了許久,久到不知何時,外面是夕陽染紅的畫面。

拖了這麼久,法米爾應該已經帶著侍女搜過袁無文的房間了吧。

袁無文的外袍已經回到他自已身上,馬車裡,是一片寂靜。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自已在想,若侍衛稟報的結果如她心中所猜一般,若袁無文就是“霜”,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這麼安靜著,不多時便到了公主府,入府的一瞬間,函冶鈺看見了院中拭劍的法米爾。

她讓袁無文先回去歇息,自已則在他離去後快步到了法米爾身旁。

後者見她回來,收起佩劍,抬眸看著她。

“如何?可有搜出什麼?”函冶鈺凝眸問道。

“也不是什麼都沒搜到,只是.........”法米爾從腰間小袋裡倒出一小塊寶石,瞧著像是鑲嵌在何處的。

她將漂亮璀璨的寶石撂在函冶鈺手裡,“只搜到這麼一塊寶石,你看看........”

“這是阿裴依勒贈與我的短刀刀鞘上嵌著的。”函冶鈺手指逐漸回縮,將那寶石緊緊攥在掌心,“我不會看錯。”

她看向法米爾,“他就是‘霜’。

那時‘霜’綁了我,我身上的短刀被他奪走,最後插進了涼越的身體.......”

“我聽少主提起過,可那把短刀不是好好在治王府擱著,我記得,那上頭的寶石並未脫落不見。”法米爾也發愁。

函冶鈺沉思,而後又想起空寺裡那幾個少年,“你可記得那少年所說,他說看見袁無文用一把短刀殺人........

這世間,連人的樣貌身材都有相似的,那武器呢?那把刀,會不會也有相差無幾,乃至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