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阿裴依勒笑問,“不知二哥想如何做?”

“自然是將那褆朝餘孽除個乾淨。”那男子眼底閃過一絲鋒芒與狠戾,面上卻仍然掛著層笑意。

“這也是父親的意思?”阿裴依勒那雙淺褐色的瞳孔清澈的倒映著男子的面容。

“差不多吧。”男子大笑,隨後用手肘杵了杵他,“怎麼,你捨不得?

我泱泱墨源,廣闊無垠,哪兒還尋不出個像樣美人兒來?何必要因得這一人,惹得父親不快呢?”

“墨源雖大,卻沒有弟弟想要之人。”阿裴依勒目光堅定,“二哥不知,自父親命我前往褆朝打探虛實時,我便對她一見鍾情。

說來也怪,只那一面,今後的數十日中,臣弟心裡都存著此人身影,怎麼也揮不去,消不散。

我想,此生得不到這位小公主,臣弟怕是寢食難安了。遂才冒著極大的風險,將她從京城中給帶出來。”

阿裴依勒說到此處,朝對面之人笑道,“二哥既然來了,還請你務必幫臣弟一把,回頭到了墨源同父親說說情?也好不讓臣弟這二十一年頭一次的愛意白白付之東流才是。”

“嗯...”那人聽後沉吟些許,低頭看看雪,又抬頭對上那雙淺褐色的瞳孔,終是釋然一笑,“罷了罷了,雖說是褆朝的餘孽,但到底是一介女流,掀不起多大風浪,你想留著,那便留著吧。”

他眼眸一轉,又道,“不過,你可得先讓二哥瞧瞧這純柔公主是何面貌秉性,二哥給你把把關,也好心中有數。”

“那是應當!”阿裴依勒面露笑意,擺手命熵翎前往營帳,“去看姑娘收拾好了沒有,就說有貴人到。”

“是。”熵翎應聲領命,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阿裴依勒身邊的男子,隨後踏著白雪前往函冶鈺所在的營帳。

“咳咳...”熵翎也不知裡頭是何狀況,先清了嗓子,示意有人來,隨後才開口問,“拉姆,鈺姑娘可收拾好了?”

“是,已然整裝完畢了。”裡頭傳來拉姆的聲音。

熵翎這才敢掀簾入帳,只是才看見帳中的人兒,便有些呆傻的愣在原地,若不是沉重的簾子砸在臉上,他怕是半晌都回不過神了。

“唔”少年揉了揉臉頰,有些尷尬的理了額前的碎髮,朝前走了幾步,耳紅的看著軟榻上的女子,“鈺姑娘...那個,二少主來了,咱們少主讓您到主帳去。”

“二少主?”函冶鈺有些疑惑,她以為這少主只有那花孔雀一人,“那是誰?”

“嗯..咱們邊走邊說吧。”

二人出了營帳,往西邊主帳走,忽來一陣風雪,熵翎往少女身前站了站。

“鈺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墨源領主總共育有三子四女,刨去女子,再刨去咱們少主,便剩下兩位,一位大少主,一位二少主。”熵翎邊走邊說,時不時抬手擋擋大片的雪。

“大少主備受領主的期望,只可惜走的早,英年早逝,在戰場上不治身亡,他走後,領主的期望便轉到了二少主這兒,也就是今日來的貴人身上。

他名喚巴圖爾,比少主年長三歲,比鈺姑娘你年長八歲。”

風雪已過,熵翎左邁一步,與函冶鈺並行,他側目看了她的側臉,又回正,“鈺姑娘見他時,還請務必小心謹慎。”

“為何?”函冶鈺不解,看向身旁少年。

“二少主侍妾眾多,最喜女色,且粗暴無禮,鈺姑娘這樣的....還是小心為好..咳咳..”他言語間又偷瞄一眼她,耳尖攀上粉紅,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雪凍得。

總歸不能是害羞就是了。

主帳氣派非常,熵翎領著函冶鈺進去,一抬眼果然見那巴圖爾面露驚色,難掩欣喜。

“這便是那個褆朝公主?”巴圖爾從椅子上站起身,往前邁了幾個大步。

熵翎敢確定,少主若不在此,這登徒子便能直衝到函冶鈺的身邊。

“正是。”阿裴依勒跟著起身,走到巴圖爾身旁,一雙眼盯著對面的人兒道,“鈺兒,這位是墨源二少主,巴圖爾大人。”

對面嬌小可愛的人兒,此時換了身墨源服飾,一襲白色長裙繡著深褐色條紋圖案作點綴,純潔乾淨的同時,染了幾分草原原始的熱辣;

一頭青絲也細緻的編成了長辮,髮尾從右肩自然的垂至胸前,前額兩側還有微微碎髮散著,襯的美人兒的五官愈發精緻,未施粉黛的面龐猶如精雕細琢過一般,純而不俗,豔而不妖,無形勾人魂魄。

阿裴依勒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才捨得移開視線,但見到身邊巴圖爾垂涎欲滴的模樣,他心中不知怎麼,竟起了別樣的心思。

想將她藏起來。

函冶鈺本就不情願呆在這兒面對阿裴依勒等人,這會兒被逼著來見什麼二少主,更是有好大一股子火氣從胸腔燒起。

少女的柳葉彎眉蹙起,葡萄似的眼帶著恨意望向那隻整日穿紅著綠的花孔雀,她覺得那花孔雀的話可笑極了。

他是何用意?跟她介紹一遍那所謂的二少主,是要她下跪拜見嗎?

主帳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許久未有人言語,只有帳中的炭火盆滋啦滋啦的冒出聲響,函冶鈺沒耐心了,粉嫩的唇張合,聲音清脆如春日沐雨的枝芽,“二位若沒有旁的事,我便先回了。”

這聲音兀的響起,倒是將沉醉已久的二少主喚醒,巴圖爾喜笑顏開,桃花眼上下打量少女的身姿,上前一步道,“別啊,本少主可是初見純柔公主,公主不妨多待一會兒,也好叫你我二人瞭解一番?”

他的行為舉止比阿裴依勒更叫函冶鈺厭惡,後者隨即後退一步,拉遠兩人的距離,但他的一步頂上函冶鈺兩步,致使她看那巴圖爾還是得將下巴抬高些。

“也不知這些墨源人都是吃何等食物長大的,個個如此高壯,瞧著都費勁。”少女皺眉,忍不住腹誹,最後脖頸有些乏累,遂不再仰頭,只往前平視。

“我想就不必了吧,我與你,也不會有多少交情。”函冶鈺冷臉道,說出的話也是直來直往。

“交情是慢慢談出來的,公主何必急著拒絕?”巴圖爾笑道。

“不拒絕?想當初我褆朝便是因這一點,沒拒絕墨源的交好,才讓墨源的人滲入京城,從內部瓦解整個皇朝。”函冶鈺抬眸看向他,嗤道,“如今,你跟我這個褆朝皇室存留的唯一血脈談交情?

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對面的男子沒想到這小女子年紀輕輕,膽敢如此同他爭辯,很顯然愣了一瞬。

待反應過來,隨即想要上前抓住她。

笑話,他活了二十四年,還從沒有人這般無禮的同他講話,實在是折損他的顏面。

巴圖爾咬了咬牙,他今日勢必要教訓這小女子,好讓她知曉何為天何為地。

他人影高大,湊近的功夫,影子已經黑壓一片籠住函冶鈺,將她整個人包裹。

熵翎見形勢不好,遂伸手拉住少女的手臂將人往自已身後拉。

“二哥。”

巴圖爾後頭的男子適時出聲叫住他,上前幾步攬住他的肩膀,彎著眼睛笑道,“二哥可不要與小丫頭一般見識,她年歲還小,又久居深宮,不懂得這些世故人情。

待臣弟此番回去好好調教些時日,定帶她登門拜訪,向二哥謝罪。

這會兒,便容她這一次吧?”

巴圖爾被攔住,桃花眼轉了轉,落在熵翎的手上,又低頭看了眼自已的肩膀,隨即大笑起來,“瞧你寶貝的,我還沒將她怎麼樣呢!

不過是覺她純真有趣,想要逗逗她罷了,二哥可是那沒有分寸之人?

到底不會做什麼的!你可放心罷!”

兩人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轉眼功夫便又落回座位上要飲酒敘事了,推杯換盞中,函冶鈺被熵翎領出主帳,冷風一吹,才察覺到額上滲了些汗珠。

熵翎說的沒錯,那巴圖爾的確是個殘暴的,那時的眼神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是他真的想要懲治她,錯不了。

今日沒有阿裴依勒的阻攔,那粗壯的手指說不定會掐上她的脖子。

她抬手用指腹觸碰額頭,身前遞來一方帕子,她轉頭,那少年語氣有些溫柔,“嚇壞了吧,瞧你額上都蒙了一層薄汗,趕緊擦擦吧,外頭天寒地凍的,別給吹出個好歹來,便又要遭罪了。”

少年微笑著,臉映著冬日的陽光,眼底是一片金黃色。

函冶鈺想起這兩日他的關照,視線從少年的臉,劃落到手帕上,遂伸手接過。

莫名的,她覺得那方帕子上都是暖洋洋的。

莫名的,她覺得熵翎這個人和其他的墨源人都不一樣。

函冶鈺攥著那方帕子,輕輕地擦拭額上的冷汗,視線回正,難得的道了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