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野將換下來的病號服,往髒衣簍裡一丟,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

身後忽而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她身形微微一頓,徐徐回眸,“請進。”

隨著門把手的扭動,只聞“喀嗒”一聲,進來位身穿白大褂,裡著抹茶綠襯衣的醫生。

骨節分明的手還勾著一隻印有“天穹精神病院 出院留念”字樣的白色皮質托特包。

“你三叔正在樓下給你辦出院手續。”他信步至池清野身一側,並將手裡的包遞上,“這是醫院給每位出院患者準備的紀念品。”

池清野沒有接過,而是將眼前人細細端詳。

他身量高體量大,一米九的海拔頎長而挺拔。金框眼鏡下的臉極其俊秀,氣質溫文爾雅。若是摘下眼鏡,就更顯矜貴禁慾。

無論是外型還是性格,都完全長在她審美點上。

將其就地推倒的衝動,油然而生。

池清野眉梢微挑,直勾勾地瞅著他,任妄念與貪婪在他身上肆意遊走,“那你呢?不送我點什麼?”

“我會送你上車。”他說。

“看來還是得自取。”池清野像沒聽見他的話,猛地伸手攬過他的頸部,蜻蜓點水似地摩挲他溫熱的唇,嗓音宛如海妖吟唱般蠱惑:“蘭鏡珩,你總是那麼剋制,會憋出病來的。”

兩人的距離近得鼻尖相抵,氣息交纏。

蘭鏡珩俯望眼下這張精緻無瑕,慵懶清冷的臉,不由屏住呼吸數秒,耐著性子輕輕掰開她的手,“請稍微尊重一下你的主治醫生吧。”

言下之意,便是讓她不要性騷擾自己。

都要出院的人了,就算是裝出來的正常,也得裝到離開吧?

“真的不能被我睡嗎?”池清野眼含挑釁笑意地抱臂睨他。

聽到如此荒唐的問題,蘭鏡珩儼然一副屢見不鮮的模樣,偏過頭去冷卻處理,不予回應。

因為她的腦回路就是這般清奇危險。

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行事作風直白露骨,總是不計後果的橫衝直撞。

也從不討好任何人,只會以自己的需要作為出發點,並付諸行動達到最終目的。

將慾望不做分類全寫在臉上。

時而利落豪爽,時而氣死人。

池清野勾起一縷頭髮,在指尖打著轉,“怎麼?被我睡要算工傷嗎?”

“東西收拾好了嗎?”他戰術性地轉移話題。

池清野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帶著幾分輕挑,伸指在他胸口畫圈,“就差一個你呢。”

對此已習以為常的蘭鏡珩,不失禮貌地抿唇一笑,調頭往電梯廳走,“那我去摁電梯。”

瞧著眼前倨傲漸遠的背影,她水波不興的眼眸掠過幾分意味深長,轉瞬又冷嗤道:“嘖,真沒勁。”

……

一輛2016款 6.7L 都會典藏版的勞斯萊斯幻影,已在住院部門口等候多時。

旁邊的保鏢看到池清野出電梯,朝這個方向走來,便湊到車窗邊,輕聲提醒:“小姐下來了。”

坐在車後座的男人點點頭,推開車門走下來,親切地呼喚道:“小野。”

池清野閒步到他跟前,面色淡淡地應了聲,旋即回首向蘭鏡珩要那隻紀念品包。

“天穹精神病院,出院留念?”男人唸完包上印的那十個字,眉頭瞬息擰成一股繩,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提醒:“小野,咱家對外宣稱的是你這六年都在美國留學呢,所以這包……”

“不衝突。”池清野不以為意地將包往肩上挎,“反正都立海歸人設了,再多加一條,有精神病院紀念品收藏癖也沒差。”

男人深知只要是她打定主意要留下的東西,就絕對勸不動,只得無奈妥協,“……那好吧。”

他旋即對身邊保鏢小聲交代:“吩咐下去,半個月內,必須把全國的精神病院出院紀念品收齊,然後送到玄武山莊來。”

“是。”

保鏢領命,即刻安排。

蘭鏡珩見狀,若有所思,抱臂不語。

因為他們的那些秘密,自己幾乎都有參與。

只不過先前的所有合作,將在今天告一段落。

男人掃了眼附近散步的病患,擔心太引人注目,遂催促她:“小野,上車吧。”

池清野點點頭,對蘭鏡珩說:“我要走了。”

微風吹拂,無意揚起她細軟的髮絲。

眸光流轉,隱含著些許期待。

清淺如畫。

蘭鏡珩將想要幫忙撫平的手,揣進白大褂的兜裡,嘴角漾著溫柔如水的微笑,說:“出去後好好生活,吃想吃的,做想做的,不要再生病,不要再住院了。”

“這是我對你的祝福。”

明媚的陽光傾灑在他身上,空氣中瀰漫著淺淡的茉莉花香,使他整個人都泛著熠熠生輝的暖意。

池清野好像從他的話語裡,聽到了合乎心意的回覆,耐人尋味地微微勾唇,“好。”

待她上車,男人向蘭鏡珩伸手,爽朗謙和,“蘭醫生,感謝你這六年來對我侄女的悉心照顧。”

蘭鏡珩頷首輕握,莞爾道:“分內之事,不必客氣。”

餘光似不經意地掠過車窗,瞥見裡面的人正注視著自己。

面龐依舊清冷,眼神卻蘊著勢在必得的慾望。

彷彿餓狼在覬覦鮮活的獵物。

伺機而動。

“有機會再見。”男人友好地拍了拍蘭鏡珩的臂膀,準備上車。

他洞察一切又置身事外地點點頭,“好,一路平安。”

男人上車,兩名保鏢也各就各位。

浩浩蕩蕩地離開天穹精神病院。

看著車輛遠去,蘭鏡珩眉梢微挑,深覺好笑地吐槽:“池硯書到底是想要低調,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

這豪車,這陣仗,要不是精神病院不能隨意出入,被多事之人拍到了絕對會上本地熱搜榜。

雖然也能辯稱是為公務,亦或是看望熟識等等原因而來,自己這邊只要稍作配合就能迎刃而解,但又覺得對方的行為甚是矛盾,不吐不快。

難道是為了做戲?

突顯他對這個侄女的重視?

想到這,蘭鏡珩似無意地搖搖頭,神色間卻又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