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宴正式開始，還有一個小時。
在疏影軒跟親戚們暢聊的池硯書，瞥見門外有個保鏢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對上視線後不忘恭敬頷首。
他猜到有情況，故而笑著說了聲“你們先聊”，便起身往外走。
然後行至沒有人的角落駐足，回眸問保鏢：“怎麼了？”
“先生。”
保鏢神色凝重地左右看看，旋即傾身附耳低語。
池硯書皺著眉聽完，心情複雜。
既有乳腺通暢的爽感，又難掩事後恐難收場的憂慮。
他思索片刻，交代道：“幫我跟管家說，撤掉一桌的菜，把座位重新調整一下，再派人把‘他們’送回家。記得低調些，也讓他們謹言慎行，別到處聲張今天的事，否則後果自負。”
“是，先生。”
保鏢領命，即刻去安排。
池硯書叉腰嘆氣，又忍不住想笑。
搖搖頭返回疏影軒。
晚上七點整。
池硯書招呼所有人前往碧煙堂用餐。
等大家都落座後，他與幾位長者講完除夕致辭，便開始上菜。
池氏家宴對菜餚的質量和時間把控，都有著較為嚴格的標準。並且還要確保每道菜，都能準時呈現在賓客面前。
順序通常是先上湯，再到各類主菜，最後是甜點和水果。
晚宴用餐時長預計需要兩小時，而上菜則是要在45分鐘內全部完成，每道佳餚的上菜時間只有3分鐘。
為與本次家宴主題呼應上，所有菜品的外型與選材都有精心設計過。
有大白菜做的瑤臺玉鳳菊，有白蘿蔔一片片拼成的牡丹及荷花，豆腐蝦泥青豆制的蓮蓬，青瓜雕的綠孔雀等等，好吃又極具觀賞性的珍饈美饌。
向所有人敬完酒的池硯書，在返回座位時，故作無意地用手肘，輕撞了下身一側的池清野，低聲問：“幾個小時不見，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池清野抬眸瞅了他一眼，很是不以為意地答：“清理門戶，重振家風。”
“這就是你將十二位親戚從族譜除名，並遣人把他們丟出玄武山莊的理由？”池硯書好氣又好笑。
除名，意味著會失去每年最低五位數，最高八位數的家族分紅。
而丟出去的舉動，代表已徹底撕破臉，不再往來。
但不可否認。
她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卻又在顧慮重重下，決定繼續隱忍的事。
很爽，也很是欠妥。
池清野放下筷子，端起水晶杯喝了口椰汁，漫不經心道：“只懂得仗勢欺人，卻生產不出分毫價值的親戚，在家族裡的佔比已超過三分之一，再不整頓就要失衡了。”
在古代朝堂之中，有忠臣就會有奸臣，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可想要防止臣子覬覦皇位，就需要利用忠臣和姦臣，讓他們斗的不可開交，相互制衡。
如此一來，君王才能在中間坐收漁翁之利。
當忠臣與奸臣都變得利慾薰心，對君王而言，就會成為一種威脅。
所以還需要時不時的打壓下忠臣，再適當的親近奸臣，不至於讓奸臣長期一蹶不振，致使忠臣一方坐大。
這道理放在偌大的池家裡，也同樣適用。
只不過池慎去世後，三角關係逐漸失衡。
她看似小題大做，實則是在立威。
那十二人，也不過是被殺雞儆猴的倒黴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紛爭，有紛爭就有犧牲。
而她是容許有一定程度的犧牲存在的。
池硯書無奈笑笑，“但你的手段太過魯莽，容易適得其反。”
就怕他們會立刻倒戈對立方。
會讓池家失面子，又丟名聲。
“這不還有你這個唱紅臉的在嗎？”她面露狡黠之色，俏皮wink。
知道社會上存在著種種世俗問題，以及人情世故。
但性格使然，難被這些所左右。
知世故而不世故，歷圓滑而彌天真，是一種非常理想的狀態。
能做到前者，已是自己對這個世界，最大限度的寬容了。
池硯書聞言一愣，瞬息哭喪著臉，“啊，我真的好忙，求放一條生路。”
堆積如山的工作，已經令人身心俱疲。
再讓自己跟在屁股後收拾殘局，真的會崩潰。
求求別搞。
“別擔心，所有後果最後肯定都由我來擔。你只需要像現在這樣，繼續維繫這個家族的平和即可。”池清野放下杯子往後靠了靠，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
“……嗯？”池硯書不解其意。
“你爸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安排的。”池清野說話的語氣雖溫和婉轉，然眼中卻斟滿諷刺的笑意，“你跟我呀，分工不同。”
一個能夠妥善經營潭淵的憨厚兒子，和一個能為其吸引火力的精神病孫女，再帶個溫順可愛的吉祥物，好讓做決定時，倆人都能冷靜地想一想。
如果出了意外，無力自保，無人可依的池柚桔該怎麼辦呢？
也真不愧是池慎。
給了自己可以肆意妄為的理由，又準備了“繼承人如若遭遇事故，失蹤亦或是死亡，贈予的所有財產將自動捐獻給國家”的保護罩。
不好好利用一番，還真對不起他的辛苦綢繆。
“……”
池硯書瞭然沉默。
忽感心累。
開心的時候是enfp，疲憊的時候就很容易化身entp。
快樂小狗一點也不快樂。
這種爾虞我詐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好想英年退休，早早過上與世無爭的新生活。
池清野見他遽然萎靡，登時忍俊不禁，“你現在可是集團總裁兼執行董事欸，有幾個人能在短短几年內，獲得如此大成就的？振作點好不好？”
股東人數較少的話，企業可設一名執行董事，無需董事長。而且，執行董事還能兼任公司總裁。
只是執行董事的職權，亦需由公司章程規定。
池硯書佯裝嚴肅，“你要真關心我，就乖一點別惹事。”
就算是說破了天，也沒法對她的事袖手旁觀。
“哦。”池清野眉梢微挑，直勾勾地瞅著他，“可我叫池清野，不叫‘池清乖’欸。”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怎知下一秒破功笑出聲，“……好冷的笑話，快別說了。”
“但你還笑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