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件幾萬塊的外套,對於能來到這個場合的人而言,如果不是什麼限量貨,亦或是有其他特殊意義,完全沒有清洗的必要,髒了就丟。

池清野則是想穿完今晚,再將不要的衣服集中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全盤捐到偏遠山區,就當做是慈善,為自己樹立良好形象,體現助人為樂的高貴品質,以承擔社會責任的精神風貌,融洽社會關係。

也希望今後若被爆出什麼負面新聞,能有人念著自己做過好事,而嘴下稍微留點德。

她從洗手間走出來,掃視了一圈,最先看到蘭鏡珩。

據蘇念每天的彙報得知,他元旦後請了一週的年假前往霞慕尼滑雪。

是跟傅星眠一起去的。

有點失落,也有點生氣。

著實憋悶得緊。

但這是他的自由。

不僅無權干涉,更不是遷怒於傅星眠的理由。

而且也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她有參與“那件事”的謀劃。

儘管她跟尹微薰原屬閨蜜關係。

現今也因傅胤商的薄情寡義鬧掰了。

傅星眠雖持有盛世2%的股份,卻未在集團擔任實職參與運營,妥妥的聯姻工具人,根本不足為懼。

眼下最難搞的,當屬傅胤商。

一個能從德國按時本碩畢業,並把名義上的父親擠下總裁之位,表面才貌兼具,實則殘酷無情的男人。

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刻,打不過就拉攏加入,才稱得上識時務者為俊傑。

也只有將眼中釘拔除,才能有閒心傷懷悲秋,去爭奪自己真正想要的。

包括人。

池清野將目光移向泳池邊的傅胤商,毫不猶豫地向他走去。

步伐堅定,不疾不徐。

聊得正興起的傅胤商覺察到,面前合作人的眼神略飄忽,似在盯著自己身後。

他順著目光回眸,剛好迎上池清野好整以暇的笑臉。

不得不說,外貌是符合自己審美的,脾氣性格卻是最厭惡的那一款。

池清野泰然自若地走到他身一側,朝他的幾位合作人微微頷首。

可能是剛扇人耳刮子太用力,才康復沒多久的右手隱隱不適。

她輕捏肘部的動作引起了注意。

於是被關切問起:“你手怎麼了嗎?”

池清野聞言,眉頭微蹙地笑了下,真假參半地回應:“前段時間出了點意外,右手不幸骨折,剛癒合不久。適才出來沒注意,撞到了門框上,有點疼。”

那張白璧無瑕的臉上,蘊著些許的無奈與自嘲。

傅胤商覺得她有點裝,遂不以為意地瞄了眼她的手,並未吭聲。

“要不要緊?”對方又問。

池清野莞爾,“沒什麼事,多謝關心。”

這時,另一人像發現新大陸似地驚訝道:“欸?傅總傷的也是右手吧?”

瞬息有種“別人情侶戒,你們情侶骨折”的般配既視感。

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這絕非天意,而是互相傷害的結果。

傅胤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故模稜兩可地“嗯”了一聲,旋即切入到下一個話題。

心領神會的池清野也很是配合。

時不時用充滿愛慕之意的星星眼,溫柔地仰望著他。

盡心竭力扮演墜入愛河的戀愛腦。

待兩人獨處時,傅胤商才露出本來面目,“怎麼去了那麼久,是剛被人撈上來嗎?”

離開將近半小時,都夠跑三至五公里了。

無聊的人情應酬,也換了好幾輪面孔。

還以為她又故意整什麼么蛾子,撇下自己溜回家了呢。

池清野揉了揉酸澀的脖頸,“路遇一隻家貓被三條野狗欺負……”

“所以你是去幫野狗啄了家貓兩口?”傅胤商很是不屑地揶揄她。

“……”

池清野微晃了下神,秒被氣笑。

這個男人是真的很不爽自己,總想逮著機會來噎自己。

也許是因為格鬥場上輸了不服,其他方面比狠又比不過,心不甘情不願的達成合作共識後,還想憑藉嘴上功夫扳回一局。

有點齷齪又有點可愛。

真想啐他一臉口水,讓他清醒點。

“你應該感激我。因為那隻貓……”池清野背靠著大理石柱子,姿態閒適地搖晃著紅酒杯,微微傾身,“是你們家的。”

“……”

傅胤商的第一反應是疑惑。

下一秒似聯想到了什麼,偏頭從熙來攘往的人群裡搜尋到傅星眠的身影,再看向措置裕如的池清野。

她含笑點頭。

適時的邀功,更有利於促進彼此的信任。

傅胤商自忖須臾,不信地瞥了她一眼。

擔心其中有詐,遂決定向傅星眠確認。

他前腳剛走不到半分鐘,柳錫悟高大的身軀就擋在了池清野面前。

深卡其色的半正式西裝,裁剪精細,質地上乘,袖口處的兩顆金色袖釦則彰顯了他的豪華品味。

搭配白色的襯衫和一雙繫帶黑皮鞋,散發出一股文藝隨性的氣息。

“池小姐,你覺得今晚的酒會如何?”他笑問。

池清野從容,“很棒。”

“我跟胤商認識了三年,頭一回見他把女朋友帶到這樣的場合,還向所有人鄭重介紹彼此的關係。”柳錫悟語帶笑意,給人的直觀感受是健談,卻也有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油膩,“由此可見,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非比尋常。”

池清野知道他想表達自己對傅胤商而言,是有多麼的特別,多麼的受重視。

但這不是一位稱職男友的基操嗎?

向親朋好友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這種幾乎零成本的行為,有什麼好值得吹噓的?

更不用說他完全是為了池家的資源,不惜坐實兩人的關係,用這種方式逼自己不得輕易反悔的同時,也斷了他自己的後路。

必要的時候玉石俱焚。

這個男人明顯不知道自己跟傅胤商是怎麼回事。

純粹是想PUA自己。

池清野自然也不慣著,寵辱不驚道:“我很愛惜自己的名聲,對另一半的選擇也非常的慎重,所以這也是我第一次對外公開自己的戀情。”

對於她的回答,柳錫悟是有些意外的。

根據多年泡妞的經驗,像這種早早就父母雙亡,留學多年也沒畢業的富家千金,一般都會比較缺愛,且天真好哄。

只因至親早逝容易被家族成員忽視。

有錢人家的子女極少受社會毒打,經歷人心險惡。

四年大學讀了六年都沒能畢業,估計腦子也不行。

這類群體在面對糖衣炮彈時,大多都是一副受寵若驚,害羞感動的模樣。

眼前女人卻幾乎將“能受到我的青睞,是他三生有幸”的高不可攀印在了臉上。

顯得自己庸俗膚淺,夜郎自大。

怪不得趁她去洗手間,藉機跟傅胤商攀談,提到什麼時候能搞定她,請大家喝喜酒這茬,他會陷入沉默了。

看來還是得出手助攻才行。

順帶立功贖罪,消除傅星眠對自己產生的芥蒂。

柳錫悟笑意不減,“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今夜能認識池小姐,實屬榮幸。不知是否方便交換聯絡方式呢?”他態度謙和。

明知道自己是傅胤商的女友,卻還是選擇跳過他來問自己要聯絡方式。池清野的腦子裡閃過無數可能,但不認為他能輕易得逞,故欣然同意,“當然。”

柳錫悟從西裝外套內口袋裡摸索出手機,點開二維碼,平伸到她面前,“你掃我吧。”

剛開啟“掃一掃”的池清野,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掉進了自己的杯子裡。

抬眸發現,柳錫悟伸過來的手機下方,正好是自己的紅酒杯。

室內燈光呈現暖白色,目的是營造出浪漫、溫馨的氛圍。

缺點在於光線較暗,不利於看清細節和進行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活動。

所以他小指和無名指間的指屈部分,如果夾著一顆綠豆般大,入酒即溶的不明物體,在杯中液體超過三分之一時丟落,自己是根本發現不了的。

因為光線和手機,是最完美的掩護物。

池清野不動聲色,“好。”

新增完好友,修改完備註,她藉口去找傅胤商。

由於不知道柳錫悟往自己的酒裡放了什麼,再加上他們兩人是朋友。

不管傅胤商是否知情,這杯酒都得算到他頭上。

池清野扯下頭上作為裝飾的軟簪,捏在掌心,若無其事地找到傅胤商,“胤商?”

聽見這個柔到發膩的聲音,他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緩緩回頭,用一種極古怪的眼神瞅著她。

“可以幫我個忙嗎?”池清野衝他眨眨眼,嗓音跟貓似的,又嗲又細。

傅胤商不知道她想玩什麼花樣,擰著眉一語不發。

“我髮簪掉了,幫我重新戴上吧。”池清野諂笑。

傅胤商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你不會到洗手間,自己看著鏡子弄嗎?”

“我不會嘛。”池清野撒嬌。

隨後撅著嘴到他身邊,附耳低語:“你確定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絕我嗎?很沒紳士風度欸。”

傅胤商覺得她在刻意給自己製造麻煩,眼中陡然生出一絲厭惡,可又礙於是在公共場合,只能忍著不悅深呼吸。

“要怎麼弄?”

他妥協地放下手中酒杯。

池清野粲然一笑,將軟簪遞上,再把自己的酒杯放在他的酒杯旁,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然後開啟前置相機,觀察傅胤商的視線,並指了指頭上原來戴簪的位置,“大概是這裡。”

池清野看準時機,在他將簪子往裡推時,有意做出大反應,“嘶~”的一聲回過頭嬌嗔:“你弄疼我了。”

說話間,她的手已端起了他的酒杯,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眼含春水地蘊著笑,“不過還是謝謝咯。”

傅胤商一臉莫名地皺著眉,“你是被什麼髒東西奪舍了嗎?能不能正常點?”

“我看偶像劇裡,男女主就是這樣互動的,有什麼不對嗎?”池清野反問。

“……沒,學得非常像,下次別學了。”

傅胤商轉開了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扭頭去往洗手間。

心裡想著,她畢竟是進過精神病院的人,用正常人的標準要求她,實屬為難。

看在她確實有替自己妹妹解圍的份上,姑且不與她計較那麼多。

池清野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輕笑地撥通“白露”的電話:“備車,並讓醫療組隨時待命。”

“是,大小姐。”

她摁下結束通話,到洗手間附近徘徊。

不一會兒,傅胤商扶著牆走了出來。

他意識越發模糊地甩甩頭,趔趔趄趄地尋找支撐。

最終投入到一個溫柔的懷抱。

眼皮太沉,想要看清對方的模樣,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僅嗅到一股梔子與清茶的淡淡清香,沁人心扉。

池清野雙臂託著他,嘟噥了句:“沉得好像一頭死豬。”

“我哥怎麼了?”

傅星眠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身一側。

把做賊心虛的池清野驚得心臟漏了一拍。

“不知道,可能喝醉了吧。”她故作鎮定,“勞駕叫個人過來搭把手抬下樓,我送他回家。”

傅星眠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當務之急也沒再糾結,“哦哦,好的,我這就去。”

洗手間這邊來來往往的人不多,所以並沒有特別引起誰的注意。

而且年輕人玩得太嗨,喝得爛醉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主辦方早有準備。

樓上有房間。

不想在這裡過夜,也能讓內部保鏢護送回家。

只要錢到位,有求必應。

不到兩分鐘的功夫。

傅星眠請來了三位內保,將不省人事的傅胤商抬到池清野提前安排好的車內。

在池清野準備跟著上車前,她才想到是哪裡讓自己覺得不對勁,“我哥從沒喝得那麼醉過。”

尤其是這種完全沒反應的狀貌。

不由得擔心起來。

池清野聞言回望,華麗的指甲有節奏地輕敲在車門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我會讓醫生給他醒酒的。”她承諾。

反正監控也能查到人是自己帶走的,出了事自然脫不了干係。

傅星眠遲疑,“那……那就麻煩你照顧我哥了。”

“應該的。”

池清野也很想知道他喝的究竟是什麼。

懶得繼續廢話耽誤時間,直接坐進車裡,“嘭”地拉上門,“回山莊。”

被她那氣勢嚇到的傅星眠,身子也隨之一顫。

目送車輛遠去,她長嘆一口氣。

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而以己度人。

傅星眠垂眉轉身,想要回到酒會上。

豈料與悄然而至的蘭鏡珩撞了個滿懷。

“你哥回去了?”他看著車輛遠去的方向問。

傅星眠點點頭,“嗯,他好像喝得很醉。”

蘭鏡珩將視線移回到她臉上,寓意深長又耐人尋味地笑了下,“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