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涅色的對襟衫與馬面裙效果圖終於定稿。
池柚桔在此之前，多次給池清野發去資訊，進行非常密集的溝通。
雖然收到的回覆多少有些敷衍，都是清一色的“OK”，“可以”，“好看”之類的詞。但她依舊開心，因為對方是秒回。
心情太好，她不自覺地哼起歌來。
舍友樓嫣洗完澡，邊撥弄剛吹乾的頭髮，邊走到床邊拿起正充電的手機，檢視最新收到的資訊。
過了好一會兒，她遊移不定地盯著池柚桔的背影，斟酌須臾，故作無所容心地問：“柚桔，你週末要回家嗎？”
池柚桔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設計草圖上，頭都未回地說：“嗯，我想回家，回家看我姐姐練車，練車。”
聽到“姐姐”二字，樓嫣有些納悶，“姐姐？你不是獨生女嗎？”
池柚桔咧嘴笑笑，依舊沒看她，“堂姐，是我的，我的堂姐。”
“她考駕照啊？”樓嫣若有所思，“多數人都是大學期間就考了，越晚報名規矩越多。”
池柚桔沒說話，因為自己也沒考，不是很懂這些。
樓嫣見她不吭聲，意識到自己把天聊死了，旋即轉移重點：“你姐姐現在準備考科目幾呀？”
說起這個，池柚桔忽而回頭，帶著滿臉的自豪，“科目二。上週科目一，科目一剛過。就刷了十天的題，一次性過的，一次過。”
兩人週末還一起做了蛋糕慶祝，用手機拍了六年來的第一張合照，然後將其設定為手機屏保。
以至於一想到週末又要來臨，心裡就格外的期待。
“哦，你姐好厲害。”樓嫣虛應故事地誇了句。
池柚桔很是得意，“對，她很聰明，很聰明的。”
“不過科目二挺難的，一般要練很久。你要去陪著的話，時間長不說，還很無聊。”樓嫣認真分析後提議：“不如，你這週末就別回去了。週六有聯誼，跟我一起去參加聯誼吧。”
“聯誼，聯誼？”池柚桔先是一臉疑惑，旋即盯著地板，“可是，可是我更想回家，想回家。”
“我跟你說哦，這次聯誼的男生，全是美術系的。特別性感特別帥，就算沒有看得上的，去吃點東西也不虧。”樓嫣眼巴巴望她。
池柚桔不說話。
心裡是既想回家，又不想直接拒絕讓人難堪，腦子裡正努力措辭。
樓嫣直接上手摟她，嬌嗔勸誘：“寶貝兒啊，你都大三了，天天不是看書學習，做各種研究，就是養花種草，每到週末就跑回家裡窩著，一次聯誼都沒參加過，不覺得遺憾嗎？你是打算畢業後直接進尼姑庵嗎？”
池柚桔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可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完整的字，樓嫣話落又起，繼續哄勸：“你姐姐見與不見，她就在那裡，永遠都是你姐姐。練車這種事，你不僅幫不上忙，還可能會給當事人造成壓力。就好比你在畫圖，有個人全程盯著你看，你也很不自在吧？而且，你叔叔每個月給你十幾萬的零花錢，不就是為了讓你多出去社交嗎？雖然花錢未必能買來真朋友，但這種不用你付出一分，只需要你勇敢邁步就有可能的活動，為什麼要拒絕？人生苦短，就應及時行樂呀。”
這一大段話把本身反應慢，表達能力也弱的池柚桔，說得啞口無言。
感覺很有道理，但又哪裡不對。
最後她無奈做了個折中的選擇：“那，那好吧，我給姐姐和叔叔，打電話說一聲，後天就不回去了，大後天再回，大後天回。”
樓嫣無語又好笑，“天啊，就一個週日，你都不放過。”
池柚桔低著頭沒回她，自顧自地拿起手機打電話……
週六晚上。
池柚桔被樓嫣帶到距離學校七公里，名為“盛世娛樂會所”的地方。
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樓嫣給她穿了一套自己的奶黃色套裝裙。
乘電梯到六樓的“金竹”廳，輕輕推開門，只見十七男十二女在裡面已經玩開了。
桌上擺滿啤酒、豪華果盤、小食拼盤和骰子盅。
他們三五成群，喝酒搖骰子，唱歌跳舞。全場充斥著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好不熱鬧。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臨到門口的池柚桔打起了退堂鼓。
她縮了縮身子，想往回走，卻被樓嫣迅速拽住，“你去哪？”
“我，我，我不喜歡這裡。”
池柚桔話音剛落，一位穿著白襯衣配牛仔褲，高挑清秀的男生起身迎向她們，“Hello！”
“Hi！”樓嫣不由分說，直接把池柚桔扯到在身邊，“我是樓嫣，她是我的室友池柚桔。我們應該沒遲到吧？我記得是八點開始，現在才七點半過一點。”
“沒，我們是因為沒吃晚飯，所以提前過來點些小吃墊肚子呢。”男生解釋完，倏忽意識到自己還沒自我介紹，遂帶歉意地笑了笑，“哦，我叫尹南修，很高興認識你們。”
池柚桔至始至終都沒看他們，渾身猶如爬滿蟲子似的不自在，一心想逃離現場。
樓嫣明顯感受到她的抗拒，可為了不讓彼此尷尬，只得貼到她耳邊小聲說：“來都來了，先玩一會兒再走嘛，不然多失禮人啊。”
“快進來玩吧。”尹南修邊說邊幫忙扶著門。
“好的，謝謝。”
樓嫣回以微笑，暗暗使勁將池柚桔半推半就地拉到沙發上坐下。
尹南修合上門，走到男生堆裡找煙抽。
把方才那一幕全看在眼裡的周鐸，用手肘捅了下他的手臂，然後用眼神暗指：“她就是潭淵集團總裁的親侄女？怎麼看起來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尹南修瞟了女生那邊一眼，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銜在唇間，心不在焉地摸索著打火機，“之前看新聞報道，說是有自閉症之類的問題。”
“哦豁，那走運了。”周鐸壞笑。
尹南修點菸坐下，慢條斯理地吸了口，又輕輕吐出，“怎麼說？”
周鐸顧盼一圈，湊近他耳邊竊竊私語：“像這種天生有缺陷的人，對大戶人家來說就是累贅。如果能把她肚子搞大，再主動認錯承擔責任，不管是入贅還是娶回家，都能少奮鬥幾十年。”
“你這主意不錯呀。”尹南修饒有趣味地瞅他。
周鐸不懷好意地挑眉刺探，“那……要不要試試？”
“你敢嗎？”尹南修戲謔。
“你看著吧。”
說著，周鐸重新開啟兩瓶酒，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信步而去。
KTV裝置的音量被越調越大，燈光完全暗了下來。
與此同時的池柚桔，正跟樓嫣鬧情緒地嘟囔著：“我不喜歡，不喜歡這裡，我想回去。”
樓嫣臉色變了變，一掃先前的耐心，“那你自己走吧。”
聽到這話，池柚桔沒有絲毫猶豫，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剛好過來的周鐸攔住去路。
“別走呀，還沒正式開始呢。”
“我不喜歡這裡，不喜歡煙，不喜歡酒，不喜歡吵鬧，我要回去了。”
池柚桔語速極快，伴隨著搖頭晃腦，不自覺地避開目光的接觸，卻頻繁回望樓嫣，希望她能幫幫自己。
昏暗的光線詭譎得讓人眼神迷離，周圍男女都在瘋狂扭動自己的腰肢和臀部，空氣裡飄蕩著香菸和酒水的味道。
樓嫣視若無睹地別過頭去，加入到搖骰子的隊伍裡，沒有理會她的求救。
知道對方已無人助的周鐸，越發大膽地把池柚桔攬入懷中，往角落裡的沙發上帶，“來，多喝幾杯就喜歡了。”
“不要，不要，我不喜歡。”池柚桔面露恐懼地掙扎。
周鐸放下手中的酒，將她用力地往自己身體裡按，讓她感受自己的硬度，“是不喜歡前戲，要直接做的意思嗎？”
池柚桔不明白什麼意思，也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話，直一個勁地推他。
周鐸曖昧一笑，捏著她的下巴，往衛生間方向看。
只見玻璃門裡有兩個黑色的人影，一個站直打樁，一個九十度鞠躬扶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池柚桔掏出手機，想給池硯書和池清野打電話。
周鐸一把搶過，隨手丟到沙發上，“別那麼掃興。”
池柚桔見狀，心態瞬息崩潰，照著他的脖子下去就是一口。
再借他鬆懈之際，掙脫肢體束縛，拉開門就跑。
深覺自己沒討到任何好處，還被咬傷的周鐸，登時惱羞成怒地追出去，一把薅住她的長髮往回拖。
這時，對面的“墨菊”廳出來兩位西裝革履的男人，聊著天行至電梯前。
池柚桔認出了其中一人，“蘭，蘭醫……”
對方的稱呼才喊到一半，就被周鐸捂嘴曳返，並關上了門。
“叮～”
電梯門同時開啟。
最先進去的溫紀言，見蘭鏡珩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某處看，不由得問：“怎麼了？”
他將視線從“金竹”廳門口收回，“剛才好像有人叫我。”
溫紀言：“會不會聽錯了？”
“也許吧。”
他面色淡淡，閒步進電梯。
可當兩人下樓後，蘭鏡珩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前臺，又想折回去再確認一下。
雖說那聲呼喊僅有一瞬，很可能是職業造成的幻聽。但就這樣走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溫紀言無奈，只好跟他上去一趟。
大概是“金竹”廳的音響放得太大聲，根本聽不見外面有人敲門。
為了看起來不那麼輕率無禮，溫紀言跟吧檯買了一份水果拼盤，讓蘭鏡珩直接推門。
如果裡面真無事發生，就當做是進錯包間，把果盤送人家賠禮道歉。
然而推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數對交疊在一起的年輕肉體，僅有少數幾人在一旁喝酒唱歌。
面前這一幕，讓兩人大受震撼。
“臥槽，你們誰啊？！”
“出去！”
“你們有病啊！”
……
在一個接一個的呵斥聲中，蘭鏡珩覷到了角落裡，有名幾乎衣不蔽體的少女朝自己伸手。
“……回家，我要回家。”她哭得氣竭聲嘶。
她的聲音與在電梯廳瞬息即逝的呼救，重合在了一起。
這下子，蘭鏡珩終於確認，不是職業造成的幻聽。
有個男人堂而皇之地跨在她身上，無視她的哀求與反抗，想要將她身上的最後幾片布料都撕碎。
蘭鏡珩面不改色，解開釦子脫下西裝外套，果斷向她走去。
“媽的，都說了讓你們滾出去！”周鐸起身叫囂。
蘭鏡珩照著他的胸口就是一腳，旋即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女的身上。
被踹倒在地的周鐸，驟然祭出痛苦面具，躺在地上輕捂胸口，想著一會兒必須得訛對方點醫藥費。
少女淚眼婆娑，緩緩抬眸。
蘭鏡珩由她眉宇間，辨出幾分熟悉，遂蹲下身子，問她：“你是……池柚桔？”
少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個勁地重複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回家……”
溫紀言將主動上前討打的男生，全都胖揍了一頓。
無意瞥到沙發上有部無人認領的手機。
他好整以暇地拿起，看著屏保上的雙人合影，走到蘭鏡珩身邊，去對照長相，“這應該是她的手機。”
蘭鏡珩接過掃了眼，神色鬱結地用自己的手機，給池清野去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