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天下午,南竹已輾轉失業多次。

與柳奚瑤和夏謹之不同,他過得並不如意,也沒感到任何快樂,彷彿生活將一切美好遺忘,所有讓人愉快的事情或者人都離他遠遠的。

他曾找了很久的活計都被拒絕了都被拒絕了,甚至一度弄得他心神恍惚。

他需要找到一份餬口的活計,其餘皆無興趣。

家裡留給他的一切只有放在枕頭底下的八文錢,一條吃的太多的狗,還有一個啥事不幹的婆娘。

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在一家富人家裡縫補,然而她幾天之後就被趕了出來。

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嘗試地去找一份活計,什麼也不幹,只是日日夜夜坐吃山空。

所有感情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變得淡漠,他們將近兩個月沒有說話。

她現在那麼瘦弱,看上去蒼白無力。

幾年前她就開始服藥,吃違禁藥品,經常讓自已處於危險的境地。

這些日子她又服五石散,這使得她情緒不穩定,她一直沉溺於幻覺。

她陷得太深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夠擺脫藥物的控制。

他緊了緊褲腰帶,準備回家。

他們能賣的都已經賣了。

要是他不久後付不出房租,他們就會被趕出來,流落到大街上。

也許是好事,也許這最後會給蘭兒某種刺激,能讓他好轉。

她比他小五歲,他們的生活每況愈下,充滿了困苦和掙扎。

當他們初遇時,她是那麼地機靈,長長的黑髮,大大的眼睛,很可愛的小姑娘。

每當他想起第一次在街上碰見殺胡混的她的情形,仍會感到微微的柔情蜜意。

她看上去像個丟失的孩子,他看見她心靈就融化了。

她似乎那麼孤立無助,完全不能應對這魚龍混雜的天瀾城。

問題是,她也不能應付他們的婚姻,為了擺脫生活的壓力,她開始越來越多地服用五石散。

希望南竹解決他們遇到的所有麻煩。

此時,她希望南竹掙來足夠的銀錢支付她服藥的花費。

“你要我去於什麼?去當街頭乞討嗎?”他記起了就在早晨他們發生的那次爭吵。

他厭惡與她吵架,他們吵架的次數夠多了。

他開始為不聽父母的勸告是否正確產生了懷疑。

根據他們的說法,蘭兒適合妓院、低能兒和完全不正常的人。

蘭兒已經從良了,當然不能淪落到那些人手裡,他只是開始也不瞭解自已是不是屬於父母劃歸的那類人。

他已經把天瀾城所有能找的活計找了個遍,而他並未被任何一家收入稍微好點的活計留用。

就在那天下午,他甚至對人牙子大吼大叫。

因他長得白淨,好多好這一口的公子哥,他想找個短工做做,人牙子問他做不做兔爺,

南竹為此大發雷霆“滾你媽的,我是有婦之夫。”

“可誰知道這件事?我們保密保得很好,任何人都不知道。況且,你以為誰會介意嗎?”

“我介意!”但問題是,蘭兒介意嗎?

她能夠介意而不服用五石散嗎?

他開始想要弄明白,她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除了五石散。

家裡的所有存款都被他花的一乾二淨,把南竹辛辛苦苦掙得每分錢都花在五石散上面。

南竹不知道生活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

像往常一樣,南竹要走半個時辰回家。

回家半路上,南竹還在想回去之後怎麼面對她,家裡亂七八糟的房間、空蕩蕩的廚房,以及昨晚只吃了一半仍然擺在桌子上的殘湯剩飯。

這些日子他憎恨回家,連他那條看門狗看上去也悶悶不樂。那種深重的內疚感、無力感,那才是最糟心的。

他不斷想著自已是不是會有朝一日發家致富,能夠買珍貴的藥材把她治療好。

可眼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二十二歲,娶了一個吸五石散上癮的從良妓女,對當一個無業遊民又厭惡又疲倦。

幾個月來,他去參加了聽說的每一次招工現場,最終卻無人要他。

他當年從家裡帶出來的一筆盤纏,連那筆錢也終於花光了。

雖然每次打零工都有一點報酬,卻不能維持很久,與此同時,他不得不開始從經常介紹活計給他的人牙子老李那裡借錢。

他以前曾借過錢,老李總是像傻瓜一樣樂於借錢給他,他是常常告訴南竹有朝一日他會時來運轉的唯一的人。

可什麼時候呢?

他現在需要工作。

絕望。

這是一個真正逐漸適用於他的詞語。

南竹絕望之極。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凝視腳下的路,距離那個所謂的家還有幾百米的地方,他決定在李記酒館停留一下,匆匆喝杯劣質酒。

自他充滿希望來到天瀾城以來,這個李記酒吧是過去幾年裡他常閒逛的地方。

他那時候以為自已將成就一番大事業,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缺少一個伯樂。

現在,仍然對此深信不疑的唯一的人,是老李。

當他走進李記酒館時,眨了一下眼。

這地方與以前毫無二致,骯髒,陰暗,充滿了酒味,擠滿了無業人員,連

酒館小二也是他認識的盲流子之一,包括正上班的二狗。

他與他一起打過零工,數年來他們一直是見過幾面的朋友。

二狗也認識蘭兒,儘管只是點頭之交。

四個穿著短衫的男子正在賭博,各個桌邊散坐著無業人員,正在討論他們日常帶顏色的種種話題。

偶爾有幾個女人來這裡找自家男人回家,多數時候這裡大多數是男子。

南竹在酒館旁邊坐下,從二狗那兒要了一杯劣質酒,向他講了自已最近的黴運。

他們聊著天,南竹舒展著洗得發白的舊褲子裡的長腿,感到自已好像經過長途跋涉卻一無所獲的疲勞。

“一個活計認為我看上去年齡太小,另一個認為我太瘦弱,第三個問我願不願意陪少爺們喝點,真可怕,我變得像一個白幼瘦的兔爺了!”

二狗笑了起來。

他過去在一家富商家裡當小斯,在主人面前也得過臉,一次病重後他們曾許諾不久之後讓他回去,可他從來不像南竹,別人說什麼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