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世界已經完全靜了下來,只有中央空調的智慧風感受到了涼意,正在呼呼地補熱。

蘇以冬聽到錦安然的那句話,站在燈下,影子顯得很矮很矮,思維卻被拉的好長好長。

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錦安然的瞳孔、錦安然的笑靨、錦安然的身體、錦安然的一切。

腦子裡都是關於眼前這位好不容易留下的愛人。

她握緊的手心漸漸被升溫的環境沁出一層汗。

錦安然也不著急,仍是溺於半明半昧之間,掛著期待的笑臉,默默等待著她的回應。

蘇以冬將滾燙的左手心舒展開來,走上前,支起錦安然的下巴,輕喃了一句:“你是不是穿錯衣服了?那是我的……”

她想岔開話題,傻子都看的出來。

換作平時,錦安然估計會因為這個問題面紅耳赤,因為她之前一直都和蘇以冬有距離感,即便已經是最親密的愛人,給彼此一些可以周旋住曖昧感的空間卻也無可厚非。

因為當時她根本走不出來心裡的魔障。

可現在不同了,她的臉上除了有些倦意的紅暈外,並沒有顯得多麼羞澀。相反,更像是接納了自已的身份,接納了自已理所應當得到這份寵溺。

她縮回頭,把下巴從蘇以冬的指尖上挪開,又往下輕輕含住,嘴巴里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好聞,上面有你的味道,感覺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

蘇以冬被指尖的溼潤感侵蝕到麻木,輕輕抽出,與錦安然的眼神對上,含情脈脈。

兩個微微發光的瞳孔像是要拉扯出絲線一般。

安靜的兩對靜靜漂浮游蕩的星星。

寂靜突然被打破,蘇以冬身後傳來了小錦鯉應激的嗷嗚聲,緊隨其後的卻是緩緩的絃樂。

——小錦鯉撒潑,從留聲機上摔下來了,按到了開關。

錦安然的腦袋繞過蘇以冬的肩膀,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手卻被蘇以冬抬高。

她還在疑惑蘇以冬的舉動,卻看見蘇以冬向後退了半步,朝她淺淺地鞠了一躬。

於絃樂的前奏中,溫柔蠱惑的聲音幽幽傳入耳蝸:

“親愛的錦安然小姐,可以邀請您,與我共舞一曲嗎?”

隨後,一個輕綿的吻,落在了錦安然的手背上。

像是邀請,像是勾引,錦安然微微一顫,心尖被撥開一圈一圈地漣漪。

她笑出聲,繞身半圈,背靠進蘇以冬的懷裡,仰起頭在她耳邊說:“可是我不會跳吖,親愛的蘇以冬女士。”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

小錦鯉窩在客廳的角落,瞪大著眼睛看著兩人,如同在高雅的聚會上跳的宮廷舞。

三步一拍,優雅雍容,錦安然如同上次拍攝宣傳影片一般,被蘇以冬牽動著,跟著她的節奏,學著她的腳步,一點一點融進她身體的旋律中,一步一步和她成為一個整體。

似乎跟蘇以冬在一起,做什麼都很有天賦。

留聲機切了歌,一陣輕緩的吉他音後,傳來了人聲。

[I found a love for me,

我找到了屬於我的愛。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親愛的就跟著我墜入愛河。

Well,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我尋得這麼一個人間難得的女孩。

Oh,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我從沒想過你就是那個為我等候著的人。]

旋律層層遞進,情緒漸漸模糊。

兩人的舞步從臥室口,緩緩婉轉到客廳,又從客廳的燈光下,悠然地舞動到臥室裡。

直至一整首歌放完,精疲力竭的二人倒在床上。

“呼……明天再洗澡吧,安然,我好累。”

“我也好累……”

蘇以冬望著天花板。

錦安然望著蘇以冬。

錦安然摟住蘇以冬,輕輕地呼吸著。

蘇以冬緩了一會,轉過頭才發現,錦安然已經睡著了。

她輕輕動了動唇間,把歌曲的最後兩句輕輕哼了出來:

“She looks perfect, I don't deserve this,

(她看起來美極了美到讓我覺得自已不相配,)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親愛的今夜的你是最完美的。)”

她清了清嗓子。

“如果要把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的話……錦安然,你願不願意嫁給我,或者娶我?”

說這句話的聲音壓低得連自已都聽不清。

可是蘇以冬感覺自已好像看到了幻覺,錦安然的唇角輕輕彎起了一抹弧度。

-

隔天週末,蘇以冬把那個售樓房東邀請到窠臼商談店鋪事項,錦安然也跟著去了。

雖然蘇以冬從芝瀾居離職後再也沒來過窠臼了,但是錦安然總是沒事兒就喜歡往窠臼裡面鑽。

所以當窠臼的三人組看到她們兩個人,都會優先跟錦安然打招呼,尤其是薇黯,看到錦安然直接衝上去給了一個“大姐姐溫柔的熊抱”,讓錦安然喘不過氣。

蘇以冬疑惑住了。

趁著房東人還沒來,蘇以冬坐上吧檯,湊到喬茉七身邊,指著對錦安然動手動腳的薇黯:“又是什麼情況?”

還沒等喬茉七解釋,Blank插進話題裡:“Soo!現在Vian和Anran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很好很好的朋友?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喬茉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去蓉城大半個月,錦安然在家裡待著害怕,老是喜歡往我這裡跑,喜歡坐在角落裡畫畫,我就讓薇黯過去陪她,結果兩人互相灌酒,你猜這麼著?拜把子了!”

蘇以冬也沒忍住笑出來了。

小傢伙還跟一個比她大五歲的活寶拜把子了?居然還意外的合理。

“哦對了,薇黯我可管不住哦,上次她教了錦安然好多奇奇怪怪的知識,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報備一下?”

“什麼知識?”蘇以冬疑惑。

薇黯雖然是個活寶,但是智商也是一直線上的,不然也不可能把喬茉七追到手,所以她還是想留個心眼,萬一她利用錦安然擺自已一道……

“叫什麼《調戲情侶的一百個小技巧》。我看過了,無非就是在對方打電話的時候,趁機在她脖子上哈氣,拿手指頭逗她之類的小把戲,蠻像薇黯會幹的事,但我覺得錦安然即使學了也用不上,所以也沒在意。”

“……”蘇以冬笑不出來了。

還真給這個小壞蛋用上了……

“以冬,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沒休息好嗎?”喬茉七看著蘇以冬有些鐵青的臉,問道。

“沒……我現在感覺非常好,在商談之前,我得壯壯膽,”蘇以冬拿過冬日酒水單,指著上面的字對Blank說:“Hot Toddy,please.”

“Okay。”Blank笑著回應。

一刻鐘後,房東如約趕來,蘇以冬換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座位。

錦安然的視線隨著蘇以冬的移動也一直移動著,直到蘇以冬坐下,注意到了錦安然的目光,回過去一個wink。

錦安然羞澀的轉過頭,卻仍然止不住眼神去瞥蘇以冬,看到了蘇以冬立馬進入了工作狀態,她又會聯想到很多。

蘇以冬租下一個工作室要多少錢?工作室要如何執行,光靠她一個人能堅持下去嗎?

她嘴裡咬著吸管,吸了一口飲料。

“嘿,安然。”

錦安然正發著呆,喬茉七走到她的身邊向她打招呼。

“阿七姐。”

喬茉七在她對面坐下,看了看她有些失神的雙瞳,打趣道:“怎麼沒什麼精神,是Blank調的果汁不好喝嗎?”

“沒,很好喝,我只是……”錦安然鬆開習慣,身子靠在軟墊上,又是悄悄瞥了一眼正在嚴肅商談的蘇以冬,“我只是感覺她永遠都是那麼忙。”

“她永遠都在勞碌,永遠都在追趕著自已的夢想,又或者永遠都在關心著我。我也很想幫到她,哪怕只是一點點。”

喬茉七看著錦安然有些沮喪的神情,挑了挑眉,對她說:“安然,你應該知道蘇以冬以前的模樣吧?”

錦安然一愣。

蘇以冬以前的模樣?

是蘇以冬瞞著著自已的身份,在錦長街遇到她的時候;還是十五六歲,作為鄰家姐姐,保護著自已的時候呢?

但是錦安然自已思考了一下,發現都沒有差別,縱然自已已經知道了蘇以冬就是鄰家姐姐這層身份,初次遇見也是她十五六歲的時候了,她之前是什麼模樣,自已又知道什麼呢?

想了好一會,她才緩緩開口:“蘇以冬十五六歲的時候,我才認識她,之後再遇到,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這下輪到喬茉七有些沮喪了。

“看來她什麼也沒有告訴你。你真的想要幫助她,應該先了解她,那就讓我來當這個壞人吧。”

喬茉七對著吧檯的Blank揮了揮手,示意讓她帶兩杯酒水來,然後正襟危坐,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錦安然,你是否知道,蘇以冬在十五歲之前,與現在的性格完全是大相徑庭。”

“錦安然,你是否知道,蘇以冬遇到你之前之前,經歷了怎樣一副地獄的光景。”

“錦安然,你又是否知道,救了蘇以冬性命的人、改變了蘇以冬一生的人,其實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