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然呆呆地望著那一隻伸出的玉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去應付。如果換作是任何一個她不認識的人,這般友好的招呼她估計很快就會接受對方,但是現在面前的卻是蕭悅可。

那個在MagicMotion把蘇以冬氣到顫抖的女人。

自從那晚之後,錦安然再也沒有見過她,自已也只是把她當做一個不速之客,從自已生命中匆匆流逝的過客,可能甚至連過客都算不上。可現在,蕭悅可那初見時的一頭短髮已然留長,以“平面模特”的身份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不覺得她厲害,只覺得她可怕。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蕭悅可出現在芝瀾居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蘇以冬。

蕭悅可看著錦安然膽怯的,上下打量著她的眼神,慢慢將手抽回,重新用抱著姿勢捧起那簇香檳玫瑰,說道:“不敢握手,是想起來我了?”

她的聲音很有個性,高調嚴肅中不乏挑逗的意味。

“……嗯。”

“那就方便說話了,”聽到肯定答覆的蕭悅可笑容瞬間溢上眉梢,快速地湊近錦安然,“我在找蘇以冬,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果然,跟自已想的一樣,她的目標如此清晰明瞭,就是來找蘇以冬。

那一簇香檳玫瑰想必也是送給她的。

湊的有些過分近了,錦安然向後退了半步,盯著那簇香檳玫瑰,她突然有些嫉妒,連自已都沒送過蘇以冬花,就要被別人搶先了。

想起蘇以冬在她耳邊的喃喃——“我在你眼裡是很渣的人嗎?”

有點不開心,還說自已不是很渣,對方特地跑到公司門口來堵她了!

還沒等錦安然開口,蕭悅可的表情突然由喜轉惑,鼻尖輕輕顫抖了一下:“你身上的味道是……蘇以冬的香水?”

錦安然頓感大事不妙。

兩人的距離還是太近了,有些東西在這樣的距離下完全沒法掩蓋住。

比如窩頸處那塊愈發紅潤的草莓。

“你鎖骨上這個是……”

蕭悅可緊緊盯著長衫下那塊刺眼的紅斑,好像是一個滾燙的烙鐵,狠狠地扎進她的雙眸。

錦安然能感覺到蕭悅可的聲音隨著身體一齊顫抖著,漸漸由惑轉怒,那原本透亮的眸子中忽然出現了一股她難以描述的爍光。

“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質問的聲音如同一把閃著寒芒的刀,直直地刺向她的喉嚨。

錦安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現在她和蘇以冬這種模稜兩可,曖昧不清的關係,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出來,但是她心裡更多的還是無助與悲哀,她是如此不瞭解蘇以冬,不瞭解她的從前,不瞭解她的背景,不瞭解她的喜好,以至於面對跟前這位如同“瘋狂追求者”一般的蕭悅可,她甚至做不到將蘇以冬保護好,將蘇以冬自私地佔為已有,對這個心懷不軌的外來者說一句“別打蘇以冬的主意,她是我的”。

可是她希望蘇以冬就是屬於她的。

她從來沒有勇敢過,總是在退讓,總是在逃避,遇到中意的東西都要在“櫥窗”外思考好久好久,直到所中意的被別人輕易取走,自已也只是在原地躊躇不前。像個只能看著別人捧著幸福的孤獨小孩。

雖然她並沒有因此失去什麼,但是總覺得心裡會空了一塊,呼吸時的風會透過那一塊空洞,刺骨的感覺隨著神經蔓延到全身。

她不要這樣,她不想再體驗那種討厭的感覺了。

錦安然勾了勾唇,聲音猶如蓄勢的弩,反擊著面前的蕭悅可。

“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讓更衣室的空氣都滯了一下。

你突然帶著花束闖進芝瀾居,就是為了找蘇以冬,但是蘇以冬跟你有什麼關係?

錦安然捏了捏拳。

我才不要把蘇以冬讓給你,蘇以冬是我的。

她只能是我的。

面對這個小姑娘的尖銳回擊,蕭悅可有些愣神,她似乎也發現了自已舉止有些衝動,連忙收回了眼神,從那一大簇香檳玫瑰中抽出一朵,輕輕地遞了上去,動作中有些許道歉的意味。

錦安然下意識地接過那朵香檳玫瑰,攥在手上。

“是我有些冒失了,小姑娘,你真是勇氣可嘉。”

看到錦安然收下了自已的花,蕭悅可送上一個微笑,然後站起身,走向她身後的出口。

“不要以為自已有多瞭解蘇以冬,你配不上她。”

當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錦安然才猛地回過神來,她看著手上那支被她捏的快要折斷的香檳玫瑰,心裡有些意外。

她有些意外自已這突如其來的佔有慾,那股爆發的感覺讓她有些後怕。

自已從來沒有為了一個東西,一個事情,甚至某一個人去和別人對峙、爭吵,她內心的自卑一直把她強行安插在了交際中的最底層,靦腆與羞澀是她帶給很多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會有人覺得她好欺負。

但這次,她居然會為了蘇以冬,差點要和別人對峙上了。

但是……

“不要以為你有多瞭解蘇以冬,你配不上她。”

蕭悅可離開前的那句話彷彿給她破碎的思維帶來了沉重的一擊。

她是如此不瞭解她,所以……如此地配不上她。

錦安然貝齒咬了咬下唇,將那束香檳玫瑰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待到蘇以冬從更衣間出來,錦安然坐在之前看臺本靠窗的圓桌邊,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蘇以冬走到她,輕輕地摸了摸錦安然的頭,聲音溫柔:“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

“你都聽到了吧?”錦安然沒有望她,仍是低著頭,聲音有氣無力。

她當然都聽到了,蕭悅可的語氣讓她感到焦急與憤怒,可是她不能出來,如果當時衝出來和蕭悅可對峙,事態只會變的更糟糕。

她有些恨自已的無能為力,讓錦安然一個人面對。

“嗯,我沒想到她會到這裡來。”

錦安然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滾了滾喉嚨問:“蕭悅可說的那句話我也想問你,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蘇以冬很顯然猜到了錦安然會有這些疑問,嘴角彎起了一個狡黠的弧度,裝模作樣地用鼻子在她周身嗅了嗅,貼到錦安然的身後,下顎搭在她的肩上,笑著說:“今天的空氣怎麼酸酸澀澀的,有一股醋味?”

見錦安然沒理她,她只能好好回答:“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現在可以都告訴ni……”

錦安然忽然抬眼,一隻手指做拉拉鍊的樣子,從她的唇角兩端劃過,打斷了她的話。

“上班時間,我不想聽,等回去了慢慢問你。”

語氣很平靜,也很不平靜。

“好。”

-

兩人穿上女士長衫的效果獲得了拍攝組和道具組的一致好評,甚至有幾位社牛不在乎蘇以冬平時那副生人勿近的氣場,鼓起勇氣強行擠到她身邊想要拍一張合照。

蘇以冬被這些人圍著有點難以呼吸。

“嘻嘻,我跟你們講,這個宣傳影片拍出來肯定火,趕緊和我們的明日之星蘇總監來一張合照,日後讓別人羨慕嫉妒恨去吧!”

“誒,這個小妹妹剛才沒注意到,居然穿著白色的款式。哇,道具組的人好會做啊,你和蘇總監太有cp感了,好磕好磕。”

被這句話一吸引,擠不進蘇以冬那一側的人轉移目標開始圍住錦安然,錦安然甚是手足無措。

真是一群瘋狂的人。

膽子大的帶動著膽子小的,熙熙攘攘地要和兩位“明星”合影。兩個人也沒有拒絕,畢竟在新媒體部,她們倆才是“來者”,為了後續拍攝的正常執行,只能稍加妥協。

Daniel胡驅散了擁擠的人群,將兩個人從水深火熱中救了出來,拿著薄薄的一沓紙,遞給蘇以冬。

“蘇總監,這是我和助手剛剛加急擬訂的新臺本,基本上全改了,您過目一下,給點意見。”

蘇以冬接起臺本,走向陽光充沛的視窗,翻越起來。

確實是全改了,至少不是穿著草裙跳舞還要喊口號那種變態又低俗的文案。

重新撰寫的內容是,穿著定製女士長衫的兩位從左右進場,黑衣牽起白衣的手,輕盈地轉身,旋轉,然後再對視鏡頭。

目的很明確,就是宣傳芝瀾居新媒體部的實力與藝術造詣。

預計四十五秒,新的臺本沒有一句臺詞,但是細節處表明了很多眼神的碰撞。

簡而言之,就是需要調動情緒。

“蘇總監感覺怎麼樣?會不會有些太勉強?”Daniel胡似乎知道新臺本的缺陷,立刻關心道。

蘇以冬沒有說什麼,把臺本遞給一旁沉默的錦安然。

錦安然簡單略了一遍,緩緩開口:“黑與白是最原始的撞色,也是最富衝擊感的,要想要吸引眼球,這幾個動作還是太簡單了,沒有辦法營造強烈的視覺效果。”

她頓了頓,接著說:“如果可以,兩個人互動的動作可以更親密一些,雖然是短影片,但是也是藝術拍攝,不妨大膽一點。”

她指了指臺本的末尾幾段:“黑衣牽引起白衣的手,慢慢懸空,白衣隨著她的節奏,旋轉,輕跳,在旋律中,黑衣託著白衣的腰腹,鼻尖輕輕地靠攏。”

聽起來有點像歌舞劇。

Daniel胡聽完,驚訝地拍了拍手:“蘇總監,您這位新員工好像很在行啊。”

蘇以冬痴痴地聽著錦安然的描述,稍顯驚訝,好像不是能從這個靦腆羞澀的小錦鯉嘴裡說出來的話。

錦安然卻抿抿唇,對Daniel胡的話不置可否。

她介懷這莫名其妙靠近蘇以冬的人,她自私地想要蘇以冬只能跟自已親近,她害怕蘇以冬被別人拐跑。

畢竟她那麼優秀,那麼招人喜歡,無論男女。

所以她鬼迷心竅,想要透過這個臺本,展示出自已對蘇以冬的親密。

不用告訴很多人,告訴身邊的某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