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休整過後的二人走回一樓,卻發現店裡的三人都在吧檯坐著,一個都沒走。
看到蘇錦二人下了樓,薇黯立刻走了上去,那倆人劈頭蓋臉訓了一頓。
“你們倆,怎麼搞的?一個身體差成那副模樣,還要硬撐著自已很好;另一個更離譜,你倆不是同居嗎?一點都看不出來?”
錦安然低著頭,沒有辦法反駁什麼,蘇以冬撇撇嘴,想要回擊。
“臭酒罐子,你那麼兇幹嘛?”
“蘇大美女!這是兇嗎?我們仨怕出問題,一整晚都沒睡!”她扒了扒自已的眼皮,“看清楚了嗎?我這嬌貴的體質,熬了一晚上就出黑眼圈了,沒想到我們的關心居然換來了你的冷眼相待,唉!感情淡了。”
說著又是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將表演系的特色發揮的淋漓盡致。
“好了,黯,”喬茉七走上前,給兩個人端了溫水,“以冬,好點了嗎?”
蘇以冬伸出手摸了摸自已的額頭,已經不再燙了,於是隨口應付:“應該沒事了。”
“沒事就好,真挺意外的,第一次見你發高燒,我這裡一點準備也沒有。”
說著無心的話,卻被有心的人聽見了。
錦安然想著,喬茉七和蘇以冬應該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可是喬茉七卻說自已是第一次見蘇以冬發高燒?
都是因為自已……
“安然,”喬茉七看向眼神有些失焦的錦安然,刻意提高了一點聲音:“就當是幫我一個忙,照顧好她,好嗎?”
“嗯嗯。”錦安然點頭如搗蒜。
從窠臼回到了住所,兩個人又是默契的分開,各忙各的。
不知道是第幾次如此沉默著,只是在過分的熱烈後,兩個人會很自覺地隔開一道隱形的距離。
不是她在躲著蘇以冬,也不是蘇以冬在躲著她,僅僅只是為了不讓過分的灼熱傷及彼此,同時選擇隔開的冷靜期。
就連忍讓與包容都顯得那麼默契。
錦安然拿好換洗的衣物,從房間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想快速遛進浴室。
握住浴室門把手的瞬間,蘇以冬一側的房門鎖傳來了顫動的聲音,她的視線不自覺地改變朝向。
杏眼與煙眸的目光相觸,處處充斥著燥熱的火焰。
蘇以冬率先挪開視線,看到了錦安然手上捧著的乾淨衣物,輕咳一聲:“昨晚不好意思,安然。”
錦安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居然能從蘇以冬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絲服軟的意味。
煙眸裡的黯淡色很沉重,漸漸漾開在眼底,像是充滿了歉意一般低垂了下去。
錦安然感覺此刻的蘇以冬像一隻可憐兮兮的狐狸,平日裡高傲清冷,在自已面前卻又那麼黏膩卑微。
有一種奇怪的成就感,像是將她馴服了一般,像是夢。
“沒關係,上次你也照顧我,就當是還人情了。”
她本來想趁這個機會過點嘴癮,但是害怕這個渾身都是心眼的狐狸會報復自已,還是選擇了保守一點。
說完,她趕緊溜進浴室,聲音從緊閉的門縫中傳出來,像是悶雷。
“我很快就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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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很快就很快,一刻鐘左右錦安然就將自已整理好,穿上那件寬大的襯衫睡衣,在霧氣氤氳中走出浴室。
她看見蘇以冬正在緊緊盯著魚缸,有些好奇,慢慢地移步到她身邊。
“總監,在看什麼?”
蘇以冬偏過頭望向她,帶著溼氣的黑髮披散在兩肩,杏眼中閃爍著清亮的光芒,寬鬆的襯衣穿在身上更顯得身形嬌小玲瓏,還未消散的餘溫散發著淡淡的紫丁香。
像個無比精緻的玩偶一樣。
她一瞬間有那麼一種衝動,衝動地想把錦安然緊緊擁抱在懷中,揉碎在自已的懷裡。
她記得這個反應,叫做“可愛侵略性”
多巴胺瘋狂的席捲著她的神經,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趁錦安然還沒看向她,快速挪開了視線。
“在餵魚。”
“這些魚,都是總監自已養的嗎?”
蘇以冬點點頭:“有一段時間我很迷信,相信了算命先生說的我命裡有劫火,養點魚,增添一下我命裡的水運,來抵消一下。”
錦安然笑笑:“沒想到你也會信算命的話。”
其實她從來不相信命。
只是當火災降臨到了吉隆坡的藝術展,毀掉了她的至愛之作與左手,她徹底陷入深淵時,才選擇去相信虛無縹緲的命運,權當為了心裡能有個慰籍。
可當右手上有淡藍色胎記的女孩重新出現在了錦長街,自已重新與她相逢時,點燃了她心頭的希冀之燈,她才能走出困囿,去想方設法留住她。
命運總是如此公平,在失去了什麼的同時,會饋贈一些什麼。
可讓我迷信的,從來不是命運。
“安然,”她指了指偌大的魚缸裡額頭一點紅的幾條草金魚,笑眯眯地說,“要不要養幾條錦鯉?”
“……”
錦安然扭過頭,眼神裡滿是哀怨,輕哼一聲,衝蘇以冬翻了個白眼。
自已對於蘇以冬習慣性的挑逗已經免疫了一大半了,以至於她都比分不清蘇以冬是這麼在逗她還是說真的。
但是還是不討厭,甚至希望蘇以冬能夠多說點這樣的話,她期待著心臟跳動的感覺。
她隨手抓了把魚食,鋪灑在了魚缸裡,蘇以冬看著她踮起腳尖撒魚食的動作,襯衫睡衣被不經意地拉起,露出純白色的內衣和滑嫩纖細的腰,全部看了個一清二楚。
蘇以冬感覺那一把魚食全部灑在了自已的心坎裡。
錦安然輕聲說:“就不能養點別的嗎?”
說完,她轉過身走回自已的次臥,蘇以冬看向她,耳垂上蘊著淡淡的粉紅,像極了櫻桃。
搖搖欲墜,分外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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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以冬鑽進浴室,淋在熱瀑間,大腦止不住的思考。
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麼,能夠讓自已與錦安然的距離再拉近一些。
腦海中倏然迴響過在自已燒的神志模糊時,無意間聽到的一句話。
錦安然的淚如同碎鑽砸在她的心上,手裡不停的撫摸著暹羅。
“貓貓,你是非常可愛的人,真應該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她的自卑,她的矛盾,她的猶豫,猶如刺骨的寒風,全部灌進蘇以冬的胸口。
蘇以冬明白錦安然的自卑,她目睹了錦安然變故的全過程。
只是未曾想到十年之後,那場經歷成了錦安然無法走出的夢魘,變成了她的一個機關,在特定的條件下,會讓她的精神層面出現不穩定的起伏。
命運多舛的女孩。
她思考了一下,是否需要帶錦安然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可是如果當面這麼做了,錦安然不免會心生疑惑,懷疑起她的身份。
還不能告訴錦安然真相,至少現在不行。
可是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夠緩解錦安然的情況呢?
身邊應該有心理諮詢方面的朋友,應該可以稍微諮詢一下妥善的解決辦法。
思索著,她把熱水關掉,從淋浴間走出,擦乾身體後找了半天,卻發現少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睡衣沒拿。
蘇以冬走到浴室門口,悄悄開啟一點縫,隔著磨砂窗沉沉喊著:“安然!”
錦安然在吹風機嘈雜的聲音中敏銳地捕捉到了蘇以冬的聲音,但是不想理她,勾了勾唇,默不作聲。
蘇以冬見吹風機的聲音關了又開,無奈地清了清嗓子:“安然,安然吶,親愛的小錦鯉,美女小畫家!”
錦安然一怔,叫我安然就算了,後面兩句又是什麼鬼?
她放下吹風機,從房間走出來,看到了浴室門漏開一條小縫,霧氣從裡面緩緩飄出,像是要把她的魂給勾走。
“總監怎麼了?”
“不好意思,剛才進來得太急了,換洗的衣服沒有拿,可以幫我拿一下嗎?”從門縫中伸出一直纖細白嫩的手臂,指向主臥那一側,“就是那件帶蕾絲的黑睡裙,應該還有乾淨的內衣壓在底下,一起帶過來可以嗎?”
想到那件黑色蕾絲睡裙,錦安然心尖微微一顫。
“不用刻意提一嘴帶蕾絲啦!”
浴室門後發出了若有似無的笑聲。
她走向蘇以冬的臥室,在粉色的床角看到了擺放整齊的睡裙。
她伸手去觸碰時,對冰涼的材質感到了意外。
想象著平日裡蘇以冬的這身打扮,現在她突然感覺心裡有些癢癢的。
蘇以冬的品味確實很好,無論是質感,觀感,以及穿上後整個人的魅惑程度,都是能讓她不敢面對的。
蘇以冬本身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陷阱,不斷地驅使著她向更深處探索。
想要接近她,想要了解她。
她突然很好奇蘇以冬的內衣是什麼樣子的。
她拿起睡裙,卻看到了與床單相仿的粉色。
是那種做工精緻,帶著纏帶的貼身衣物,本來是十分具有誘惑性,可偏偏是粉色的。
她突然嗤笑一聲。
蘇以冬好像真的很喜歡粉色,就連貼身的衣物也要選擇粉色。
外在的假高冷,內在的真溫柔。
想到她平時在公司裡那股子冷勁,周圍多了個同事恨不得把對方直接凍死,可內在的反差卻又是那麼讓人意外。
是隻對她有的專屬反差。
她抓起內衣,想象著蘇以冬那充滿誘惑力的蕾絲睡裙下穿著這樣可愛的內飾,心裡就更癢了。
她突然想輕輕嗅一嗅,幻想著能夠嗅到那熟悉的香根草味……
“安然!還沒找到嗎?”
蘇以冬的喊聲將她瞬間拉回現實。
不會吧!我不會真的是個變態吧!我居然對著她的內衣看了那麼久,甚至還想聞………
一想到即將要做出的出格之事,,臉刷的一下漲熱起來,她連忙將內衣塞到睡裙裡,踱步到浴室門口。
蘇以冬在縫隙後探出一張臉,看到了她臉上的緋色,笑了笑:“怎麼這麼久呀?我應該沒有放在很難找的地方。”
“閉嘴!”錦安然將衣服推到她的手上,羞憤地轉身離開。
出浴後,蘇以冬剛回到客廳,電話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白芊。
想到了那幾個下班前她和那幾位常務助理聊的甚是開心,估計此時應該是向她來傳遞捷報的。
蘇以冬劃開了撥通鍵。
“酥酥酥酥酥酥!成了!”白芊的語氣甚是激動,估計也是剛收到郵件不久,就立刻想分享給她。
“怎麼個成法?”蘇以冬心情也很不錯,開了擴音開始塗補水。
“競標很成功,看了其他幾家工作室的作品,都很難抓住應邀的主題,所以《Haze》的主辦方特別收容了我們的兩幅畫,而且簽了一年的試用合同,你們倆的作品是第一期封面哦!”
錦安然被擴音的聲音吸引,悄悄地走了出來,坐到了蘇以冬的身旁。
蘇以冬看著她笑了笑:“應該不會有故意放水的成分吧?”
故意對著錦安然說的。
錦安然生氣地嘟嘟嘴,沒有看她。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二位了,現在主編需要你們給作品起一個名字,你看起什麼好呢,酥酥?”
蘇以冬將手上多餘的水乳輕輕點到錦安然的臉上,錦安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讓安然說吧,這畢竟是她的靈感。”
錦安然腦海裡浮現出那幅畫,無法忘記藍色霧靄下手掌上的灼痕,就好像蘇以冬那熱烈的追求,像是充滿誘惑力的陷阱,讓自已一點一點深陷其中。
渴望卻又悄悄地隔了一段距離,其實只要再邁出一步,兩隻手就能緊緊貼合吧。
那若即若離不再是愛而不得,而是曖昧模糊的界限,安分的等待著她去探索。
再勇敢一點,安然。
一束明媚的陽光照進客廳,她抬了抬眼,看向衝她微笑的蘇以冬。
她揹著光,朦朧的輪廓充滿了溫暖的感染力,就好像某個從天而降,獨屬於她的天使。
彎了彎唇,她感受到了自已封閉的心房正在一點一點的開啟,自已的顧忌與自卑,平庸與無能,將會徹底融化在蘇以冬的熱烈之中。
可是她做不到就這麼沉溺在這份溫柔之中,她仍然是做不到理直氣壯的去享受。
畏懼著自已的自私,畏懼著自已的德不配位。
還需要一點時間,再多靠近些,再多瞭解這個讓她感受到重生一般的天使。
“想到了嗎?”
“就叫它,《灼痕陷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