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四年春季正月,有兩條黃龍,出現在寧陵縣境內的並中。
夏季六月,可空王昶去世。
秋季七月,陳留王曹峻去世。
冬季十月丙寅日,朝廷從新城郡分出土地,重新設定上庸郡。
十一月癸卯日,車騎將軍孫壹被婢女殺死。
甘露五年春季正月初一,發生了日食。夏季四月,朝廷詔令有關部門尊奉此前的命令,再次晉升大將軍司馬昭為相國,封晉公,加九錫。
五月已丑日,高貴鄉公不忍屈辱奮起反抗,被司馬昭手下當街殺死,年僅二十歲。
皇太后被司馬昭逼迫下令說:“我因為道德淺陋,家族遭遇不幸,當年擁立東海王的兒子曹髦,來作為明帝的繼承人,見他喜歡閱讀奏疏學習文章,希望他能成器,然而他性情暴戾,日甚一日。我多次呵斥責備他,他就更加憤恨了,編造汙穢忤逆不遵道義的言論毀謗我,終於使兩宮隔絕。他所說的話,不忍心聽下去,不是天地所能覆蓋和承載的。我就密令大將軍,不讓他供奉宗廟,擔心他顛覆國家社稷,讓我死後沒有臉面去見先帝。大將軍因為他年紀還小,說他會改邪歸正,殷切地據理力爭。然而這小子憤懣乖戾,行為更加過分,舉起弩箭朝我的宮中射擊,祈禱射中我的脖子,箭真的射在我的面前。我對大將軍說,不能不廢掉他,前後說了幾十次。這小子都聽說了,自知罪孽深重,就圖謀殺掉我謀逆,賄賂我身邊的人,讓他們趁我吃藥的時候,暗中投毒,一次次設下計謀。事情已經敗露,希望伺機徑直衝進西宮殺死我,再出去提住大將軍,招呼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尚書王經,掏出懷中寫在黃素上的詔書給他們看,說今天就要行動。我的處境,比壘起的雞蛋還危險。我是個老寡婦,難道會吝惜殘餘的生命嗎?只是為先帝的遺志沒人繼承而哀傷,為國家即將傾覆而痛惜罷了。仰仗宗廟裡祖先顯靈,王沈、王業立即驅車報告大將軍,才率先安排好警戒,而這小子就要率領部眾殺出雲龍門,敲打戰鼓,親自拔出利刃,和身邊的雜役、侍衛共同衝進兵陣之中,被先鋒部隊殺死。這小子已經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而且又是自已闖出的大禍,讓我的沉痛之心加重了,實在不可言說。當年漢朝昌邑王因為犯罪被廢為庶民,這小子也應該用庶民的禮儀下葬,應該讓朝野上下都知道他的罪行。還有尚書王經,兇頑悖逆不可名狀,把他和他的家屬都交給廷尉處置。”
庚寅日,太傅司馬孚、司馬文王、太尉高柔、司徒鄭衝叩頭進言說:“拜受皇太后的命令,已故高貴鄉公昏庸無道,自已闖出大禍,根據漢朝昌邑王因罪被廢的舊事,按照庶民的禮儀下葬。我們只是充數之臣,不能挽救禍亂,遏制奸逆,領受命令時震撼驚悚,內心戰慄不已。按照《春秋》大義,王者無外,又記載“周襄王出居鄭國’,因為他不能事奉母親,所以把他排除在王位之外。現在高貴鄉公行為不端,幾乎使社稷陷於危急,自取滅亡,人神共同拋棄他,按照庶民禮儀下葬,也是有據可循的。然而我們念及殿下仁慈寬厚,雖然心存大義,卻還有哀憐之意,我們心裡實在不忍,認為可以恩准按照諸侯王的禮儀下葬。”皇太后答應了。朝廷派使持節代理中護軍中壘將軍司馬炎向北迎接常道鄉公曹璜做明帝的繼承人。
辛卯日,群臣奏請皇太后說:“殿下聖德光耀四方,安寧恩澤海內,釋出文書卻仍然稱令,與藩國相同。請求從今天起,殿下發布命令文書,都稱詔制,仿照先代舊事。”
癸卯日,大將軍裝模作樣的堅持謙讓相國、晉公、九錫的恩寵。
太后下詔說:“有功勞不隱瞞,是《周易》的大義,成就別人的好事,是古代賢人所提倡的,現在請聽從安排,發出表彰文書向外公佈,來彰顯您的謙讓美德。”
戊申日,大將軍司馬昭上奏說:“高貴鄉公率領的隨從部眾,拔出利刃,敲打鐘鼓衝向我的住所;我擔心兵器相接,就命令將士們不準傷害對方,違反命令的按照軍法處置。騎督成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濟,直衝入陣中刺傷高貴鄉公,最終導致他喪命;於是我逮捕成濟按照軍法處置。我聽說做臣子的節操,寧死不能有二心,事奉主上的道義,遇到困難也不能逃避。此前發生的變故突然而至,如同射出的弩箭,我真的希望獻身等死,只聽皇上裁決。然而想到他的預謀是要謀害皇太后,傾覆國家。我愧對大任,以安定國家為大義,擔心即使死了,罪行反而更重了。想遵行伊尹、周公的職權,來安定國家的禍難,於是派人傳達命令,不準接近皇帝車駕.可是成濟突然衝進陣中,以至於發生了重大變故。哀傷痛惜,五臟俱裂。不知道我會墜落在哪裡?按照律令,大逆不道,父母妻兒兄弟姐妹都要斬首。成濟兇頑、乖戾、暴虐、逆亂,擾亂國家綱紀,殺了他也不能抵償罪孽。我就命令侍御史逮捕成濟的家屬,交給廷尉處置,裁決他的罪過。”
太后下詔說:“受五種刑罰懲處的罪過,沒有大於不孝的。人有孩子卻不孝順,尚且要上告官府懲治他,這小子怎麼能做君主呢?我一個女人不能通達大義,認為成濟不能按大逆不道論罪。然而大將軍請以懇切,言語悲愴,所以批准奏請。應該把詔令頒發給遠近之人,讓他們都知道事情的經過。”
六月癸丑日,皇太后下詔說:“古代君主取名字,應該難於犯禁而容易避諱。現在常道鄉公的名字很難避諱,命令朝中大臣商議改換,依次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