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吹動葉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陽光透過葉縫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聞三腳下踩著厚厚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他一步一步走向墨禾,周邊的一切彷彿都變得模糊,僅有墨禾是如此清晰。

僅餘一尺的距離,目光相遇,只那麼一瞬,整個林子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

不白低頭輕咳一聲,掃了眼身旁深情對望的兩人,立刻轉過頭去,對著馮玉楓略有些不自然道:“那個...”

“仙君,請,去喝杯茶吧。”馮玉楓向不白做了一個請的的手勢。

不白頷首,跟著馮玉楓走。

古槐樹旁的幾人都紛紛迎上來。瀾王妃滿臉笑容道:“仙君怎如此年輕,真是仙人之姿啊。”

“仙君,這位是瀾王妃,是我姨母。”馮玉楓向不白介紹:“這位是椰十三椰老,這位是二表哥。”

不白聽到椰十三的名字,按捺住略有些激動的情緒,幾人相互行禮一番。

他雖一直在回應瀾王妃與馮玉楓,可目光時不時掃向椰十三。這椰十三與那老翁雖為同門,可兩人氣度、形象完全不同。老翁許是久居上陽宮,更有一些醫官氣度,而椰十三遊歷江湖更像是不羈的劍客或刀俠。

椰十三久未被人如此目光探究,他忍不住狐疑道:“仙君可識得老夫?”

不白心裡一怔,立刻握拳向椰十三躬身道:“在下失禮,久聞椰老大名,椰老可記得上陽宮的金翁?”

椰十三有些受寵若驚,這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實際已是千歲的上仙,竟然對自已這麼個半吊子修仙老頭這麼客氣。他急忙上前虛扶道:“記得記得,我前日剛給他回了訊息,過幾日便去他那邊,哪成想這裡竟遇上仙君了。哈哈哈哈”

他朝墨禾的方向望了望說道:“仙君,咱們邊走邊說吧,讓那小兩口好好敘敘。”不白點點頭,就跟著椰十三往外走去。

椰十三問道:“那老翁喚我去上陽宮,說是有急症非我不可。”他瞥了眼不白,又問道:“可是那女子患了病?”

不白點點頭,臉色暗淡幾分。

“真是巧了,看來真是無知之毒了...”椰十三低聲喃喃,金老翁滿天下尋他,三郎又這般興師動眾,都是同個女子。

林木青翠,光影斑駁。

靜謐的樹林裡,兩人目光交匯,彷彿時間都已定格。

聞三朝墨禾緩緩伸出手,眼神中滿是深情與疼惜,然而,在即將觸及她面容的瞬間,他突然失去了勇氣。他的手凝滯半空,難以抑制地,他垂下頭,撤回手,一滴淚珠悄然滑落,恰好墜於他的手背上。

墨禾盯著那滴晶瑩的淚珠,心中湧出無限的愧疚與心疼,如同一根刺,深深紮在心裡。那日分別前,那公子還是“文質彬彬,風采翩翩,儀態閒閒”,可如今的聞三...

墨禾沒有言語,她上前一步,將手臂緩緩繞在聞三的腰間,她聽到了他心跳慢慢變快,如擂鼓般的跳動。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溫度,他一怔,隨後便緊緊的擁住她。

他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頰,低頭便吻了上去,柔軟又甜蜜。

他又活了過來。

“扎。”墨禾輕輕嘟囔了一句。

聞三終是想起自已滿臉胡茬,他輕輕撫了撫她微紅的嘴唇道:“抱歉,我這就剃了去。”

墨禾微微一笑,她雙手捧住他臉頰,一下又一下撫摸那鬍鬚,鬍鬚很短,有點扎手。

聞三看著她璀璨晶瑩的雙眸,終覺得身上有些暖意了。他輕輕啄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又將她深深攬在懷裡。

墨禾被捂的有些難受,她挪動了一下,便聽到頭頂傳來輕柔的聲音:“別動,讓我再抱一會。”

墨禾無奈,聞三這架勢,像是要把自已揉進他身體裡,她又輕微動了動,尋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闔上雙眼,也學聞三,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聞三嘴角微微揚起,此刻他的心終歸於平靜。

良久,聞三終於放開了墨禾。他牽著她的手,又定定看了一會她。

墨禾又摸了摸他的鬍鬚,柔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聞三搖搖頭道:“無事,見到你,我便無事。”他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裡,帶著她慢慢走出林子。

林子口,立冬與十意蹲在一起,兩人挨著,正竊竊私語。

十意餘光瞄到林子出來的兩人,他立即站起身,喊了聲:“白姑娘!三少爺!”

立冬也跟著喊了聲:“白姑娘!三少爺!”

墨禾微微點頭,朝他們笑笑。

聞三瞥了眼十意,他正對著墨禾咧嘴笑,他微微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道:“椰老呢?”

“椰老與仙君去畫墨院了,王妃遣小的來同少爺說聲,今日午膳擺在畫墨院。時辰差不多了,少爺可帶著少奶...白,白姑娘同去。”十意說罷微微努嘴,剛一順嘴就亂了稱呼,不知道白姑娘會不會介意。

“你去回一聲,我換身衣服便來。”

“哎。”十意應聲便去回話了。

聞三牽著墨禾望雪序院走去,立冬跟在兩人後頭時不時打量這位未來的三少奶奶。

“立冬。”剛邁進院子,聞三便吩咐立冬道:“去備水,我要沐浴。”

立冬應聲,小跑著去了伙房。

聞三轉頭又對墨禾道:“去我書房裡,我有話同你說。”

墨禾微微點頭。

兩人進了書房,墨禾落座,聞三關上了書房門。

他將茶盅遞給墨禾,柔聲問道:“阿禾,你可知椰十三?”

墨禾點點頭,這兩天老翁一直唸叨這個名字,可聞三怎突然說起這個名字?

“他是我二哥師父,會在府上待一陣。他醫術精湛,是南門十三針唯一傳承人。我,我想讓他替你診脈可好?”

墨禾一怔,隨即問道:“為何?”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你得了重病。我日下難安,椰十三恰來府上作客,便放了蜂鳥...”這段說辭,聞三事先有所準備,他思量再三,還是隱瞞了直覺“墨禾中了無知之毒”的事。

墨禾帶著笑意柔聲問道:“你是不是已猜到一二?”她又抬頭摸了摸他的鬍鬚,手感還是墨團舒服。

聞三摸著她的手,微微點頭笑笑。

“我中無知之毒已有一段時日,上陽宮裡的醫官正在尋椰十三。”她捧起他的臉頰,輕啄了一口道:“謝謝你,紫竹。”

雖心有準備,可親耳聽到她說自已確實中了那奇毒,他還是怔愣了許久。

“阿禾,不論發生何事,都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他輕輕將她擁在懷裡,用接近祈求的語氣問道:“你在哪,我便在哪”。

可久久未聽到她的回應。

他扶住她的雙臂,去看她的臉,她的眼眶閃爍,滿是溫柔。

“紫竹,我是...”墨禾頓了頓,她有些忐忑。

聞三連著點頭道:“我都知道。你等等。”他起身,走到書架上,拿了那個木盒子,將那幅畫遞給了她。

墨禾接過,開啟一瞧,頓時愣住了。

梨花、女童、墨團...那不正是幼年的自已?!她的心如擂鼓般,頓時咚咚地跳了起來。

她猛的抬頭,問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聞三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點點頭。

“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茶館,初見你那...”聞三話未落音,墨禾的拳便落在了身上,她邊捶打,邊佯裝嗔怒道:“你這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