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聞言心中一顫,他連忙扭頭向前看去,雨刷瘋狂擺動,擋風玻璃被刷的異常乾淨,像是大雨過後澄澈的天空。

隔著玻璃向外望去,大巴車燈的穿過層層雨幕,數不清的雨滴懸浮在空中,燈光打在雨滴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華,像是最瑰麗的鑽石,散發出讓人迷醉的光芒。

“這是”,李長風想起來了,他忽略了雨聲,滂沱的大雨如天河灌向大地,本該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現在卻一片死寂。

“是…是雨停了嗎?”李長風嘶啞地問。

“不是雨停了,是我們停了。”陳睦輕聲說。

他無聲的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儀表盤,又抬頭看了李長風一眼,他的瞳孔閃爍著黃色光芒,像是一團燃燒的蠟燭,燭火帶來了光明,照亮了李長風內心的迷霧。

李長風的眼眸也染上了青色,他聽到了砰的一聲,屏障破碎了,眼前的一切變得迥然不同。

時速超過一百碼的大巴車,本該如怒龍一般狂奔向前,濺起無數水花,此時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錮住了,不敢再發出一絲異響。

車窗外無比漆黑,如同被黑布遮蓋,不,那不是黑布,李長風青色的瞳孔能穿透黑暗,卻看不透水流般的黑色幕布。

黑色的水流在緩緩蠕動,那是無數的幽影,它們密密麻麻,全身漆黑,遮天蔽日般爬滿了窗戶,它們在竊竊私語,那是從太古流傳下來的古老語言,它們低聲叨唸,如歌如泣。

李長風感受到了那股撲面而來的渴望,黑影們興奮得快要爆炸了,它們張開了大嘴,嘴裡流出了黑色的氣流,那是它們垂涎食物的口水。

“我們沉寂太久了。”

“無數的美味。”

“吃了他們。”

“……”

李長風的耳畔傳來了黑影們的嘈雜聲,車廂內也響起了無數的哀嚎,那些新生不是陷入美夢中,他們陷入絕望的噩夢中,他們臉色扭曲猙獰,卻根本掙脫不出。

“死亡之域”,李長風苦笑一聲,念出了這個讓人顫慄的名字。

序列17,甚至還在姜部長的“烈日”之上,李長風想起關於“死亡之域”的介紹。

傳說中被殺死在領域內的敵人,靈魂便會永久滯留在死者的國度內,就像被老虎殺死的人,從此化為倀鬼,永遠只能接受老虎驅使。

這是神的權柄。

嗒嗒塔,這是馬蹄的聲音嗎?

李長風彷彿聽到了馬嘶聲,他似是猜到了什麼,他的手掌有些顫抖,卻堅定的向前探去……

什麼鬼東西,有人半夜騎馬散步嗎?林淵在床上扭動著身體,他迷迷糊糊聽見有馬蹄聲不斷響起。

他本不想搭理,整個人都蜷縮排溫暖的被窩裡,誰知嗒嗒的馬蹄聲愈來愈響,像是有人騎馬圍繞著自已床頭打轉。

“誰啊?有沒有公德心,大半夜不睡覺,騎著馬亂轉什麼?”林淵閉著眼不停嘟囔。

他忽然感到有點不對,自已是在周白芷的宿舍裡,誰會這麼勇敢?半夜騎馬亂闖女生宿舍,再說,外面還下著暴雨呢。

林淵腦袋探出被窩,他努力睜開眼睛,隨即眼睛瞪得滾圓。

一張碩大的馬臉正對著自已,馬鼻裡噴出了熱呼呼的氣流,正好撲在他的臉上。

“你又在搞什麼鬼”?林淵雙手按住床鋪,身體向後縮去,然後坐直身子,怒視馬背上的林無咎。

“又有人要死了,好多人”。林無咎輕聲說,“我來通知你。”

林淵這才注意到,林無咎跨坐在馬背上,他又穿起了那身衣服,黑色的西裝,繡有紅色弦月,這次沒有在胸袋插上白花,因為他的手裡捧著一束白菊花,好大的一束。

“人死了去告訴安全部欸!”林淵下意識抽抽鼻子,“告訴我有什麼用?我又管不了這些….”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這次死的是誰?”林淵問,“死了多少人?”

他感覺自已喉嚨堵的難受,說出的聲音也變得難聽了很多,很是沙啞,應該是周白芷做飯太難吃了,林淵心想。

“每個男人的衣櫥裡,都應該有一套黑色西裝,”林無咎說,“你總會用上的,也許是葬禮上。”

“到底是誰死了”,林淵失控咆哮,“不要總是這個樣子,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一個神棍,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到底是誰啊,你想要什麼?”

“又急了,你看,你總是這樣”,林無咎沒有生氣,他柔聲說,“不是我想要什麼,漫長的歲月裡,我們從來都是一個人,應該是我們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林淵似在自言自語,“我只想當一個人。”

“人吶,”林無咎輕笑,“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他們分明像螻蟻一般弱小,有時卻能爆發出堪比神明的力量。”

“有句話怎麼說”?林無咎目光望向西方,混凝土澆築的厚實牆壁也阻擋不了他的視線,他的瞳孔裡有青光在閃爍,他看到了幾百裡之外的景象。

“哦,我想起來了”,林無咎摸了摸鼻子,一字一頓地說,“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

陳睦看著李長風手中握著的長劍,準確來說應該是劍柄,劍身似乎是透明的,隱隱不可見,只是在燈光的照射中,向車壁上投下了一截劍影。

劍影略微彎曲,卻又不突兀,充滿優雅之感,有點像傳說中的那把劍。

“承影”,陳睦語氣微驚,“老李,你竟然能得到它?”

“蛟龍承影,雁落亡歸。”李長風輕嘆一口氣,摸了摸好像不存在的劍身,他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拂過,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卻搖了搖頭,

“不是承影,這只是一把仿製品而已,不過對我而言,卻已經足夠了。”他依舊輕撫劍身,如同撫摸著心愛女子的臉頰。

陳睦沒有再說話,他的視線早已看向前方,瞳孔的黃芒愈發濃郁,隱約有些發紅。

李長風也停止撫摸,他垂下手臂,緊握劍柄,死死盯住前方。

馬蹄聲越來越響,那道身影已經可以清晰看到,祂騎著灰色的馬,身上穿著灰色的鎧甲,祂好像受不了大巴車遠光燈的直射,一直緊閉著雙目。

只有馬背上那柄長刀,在一片灰色中格外耀眼,如血般妖異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