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是誰啊!我要是知道的話,我就不這麼愁了。”沈弘又把她摟在懷裡。“問劉千舟,那小子故作神秘,說什麼都不肯說。你應該把他娘叫過來,幫我教訓他一下。”

“你行了吧。”雲白雅用腳蹬了他一下。“他不可能說自是有不可能說的道理。”

秋獵開始,左青月去求了雲白雅隨行。

雲白雅怕她動了胎氣,便讓她坐著軟轎子跟在隊伍最後面。

“誒。”雲白雅用手肘撞了一下沈弘。

“怎麼了?”沈弘放下手中的東西,扭臉看她。

“你說說,左青月為什麼非要跟過來?”

沈弘不輕不重笑了一聲。“這我哪裡知道。”

“你猜猜看。”雲白雅不依不饒,非得讓他說說原因。

猜猜看。

真當他是能掐會算的神仙了。

但是沈弘還是沉默了下來,腦子裡飛速旋轉。

見他面容越來越凝重,雲白雅覺得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她便沒再說話,讓他靜靜地思考。

那邊左青月身邊漸漸聚集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的臉都十分陌生,但是畢恭畢敬地稱左青月為二姑娘。

左青月順著一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大姐!”

左青菡坐在高頭大馬之上,一隻手勒著馬韁繩,一隻手衝著左青月擺手,臉上露出來溫柔的笑容。

見到久別的親人,哪怕是遠遠這麼一瞥,左青月的眼眶又溼潤了,衝著身邊的人說道:“回去告訴二叔和大姐,都按照原計劃行事。”

明早就是狗皇帝喪命的日子!

來到了獵場,左青月一直待在自已的帳篷裡繡著荷包。

普通荷包的比較低調好配衣服的顏色,她卻繡了一個大紅色。

夜裡周朗躍巡場回來,她把荷包掛在他的腰間。“正好。”

“在獵場帶什麼荷包啊!”

周朗躍要摘下來,卻被左青月按住了他的手。“裡面都是我特意尋找的香料,在獵場上有奇效,好好帶著。”

周朗躍一聽趕忙拿在鼻子下聞聞。“嗯,是挺香的,還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那是自然。這是左家的獨門秘方,驅蟲避獸用的。”她又掏出來兩個。“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你趕緊送去吧。”

周朗躍立刻拿起另外兩個荷包送過去。

等周朗躍走了之後,沈弘和雲白雅拿著荷包久久沒說話。周朗躍不懂這些,可是出身皇家的沈弘太明白這個意思了。

最後還是雲白雅開了口,但是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她還是開始動手了。”

“是左家要動手了。”

沈弘把荷包掛在了腰間,糾正她的話。

“這是早晚的事,你保護母后和孩子便是。”

雲白雅“嗯”了一聲。“那你什麼都不做?”

“左家不想讓我知道,那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其實沈弘的心裡也怕左家就此反了。

但是國師給他的忠告,他時時刻刻都記得。

不管誰亂,他必須穩。就像雲白雅形容他的詞,他就是那個撿漏的人。

第二天左青月坐在帳篷裡聽著外面鑼鼓喧天的熱鬧聲音,嘴角漸漸露出了笑容。

後來她聽到嘈雜的馬蹄聲漸漸遠去,知道狩獵開始了。

按照規矩,今日上午是太子帶人狩獵,皇帝只負責出彩頭。

等太子的人走遠了,左青月也走出了帳篷,在自已的腰間別上了紅色的荷包。

歌舞昇平的獵場馬上就要變成真正的獵場了。

左青月站著,閉上眼睛,雙耳傾聽著遠處的聲音。

待太子那幫人的馬蹄聲消失之後,獵場上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然後又響起來錯落有致的兵器撞擊聲,緊接著是一個低沉卻悠揚的小調。

獵場祭臺四周的人都以為這是祭祀禮的一部分,都沒太在意,繼續把酒言歡。

雲白雅不動聲色將兒子摟在身邊,裝作哄他吃東西。

小調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左青月口中也低低地哼唱著,然後邁開步伐往祭臺走去。

此時祭臺上已經站滿了人,口中都吟唱著那個小調。

見到左青月過來,這些人自動散開,讓左青月走到人前,直面皇帝。

“臣女,金順府太守左智行次女左青月拜見陛下!”

隨後,一位一身戎裝的女子邁著大步走到左青月身邊。

“臣女,金順府太守左智行長女左青菡拜見陛下!”

全場立刻譁然。

雲白雅將目光放到了左青菡身上。

在左家滅門之後,左青菡一直龜縮在姜家不出門,可誰能曾想她會一身戎裝出現在這裡!

好一個左家長女啊!

左家人,夠可以的啊!

皇帝手按住了酒杯,嘴角露出來淡淡的笑容。

“左家。”

他說完不緊不慢抿了一口酒。

“這是想造反了。”

“造反?”左青月手撐著後腰,目光絲毫不退怯。“陛下真是一如既往會給人扣帽子!”

“十一年前,陛下就勾結戎狄,引戎狄入金關,讓戎狄在金關燒殺搶掠,荼毒百姓。最後陛下是如何說的呢?”

左青月轉過頭看向左青菡。“大姐,你可還記得?”

左青菡手中長槍在地上一戳,濺起塵土。

“左家不過是繡花枕頭,難堪大任!”

“好一個難堪大任!好一個繡花枕頭!”

左青菡槍指皇帝,雙眼猩紅。

“我左氏一族三十年,前前後後共有六十七人戰死在北疆戰場,替你守住北疆,保你安定!你一句繡花枕頭不堪大用就否定了我左氏一族!”

“狗皇帝!你自已骨頭軟,給戎狄下跪!十一年前禍害我金關城百姓,十一年後你又讓人血洗金順府左廉兩家,將兩家上下幾十口不留一人!”

所有人聽完左青菡的話都不敢相信地看向了皇帝。

只見皇帝毫不在意的笑了一聲。“無稽之談。”

左青月上前一步,反手出手左青菡腰間的佩劍,劍指皇帝。

“恐怕戎狄還沒告訴你吧。左氏派往戎狄臥底的人帶回來了你給戎狄送去的書信。”

聽到左青月這麼一說,皇帝臉色立刻變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

“來人,擒拿左氏逆黨!”

隱藏起來的侍衛立刻現身湧向祭臺上的人。

左青月絲毫不懼怕,一動未動。

她聽見一聲聲利箭呼嘯而過的聲音,然後就是有人倒地的聲音。

“今日你唯有以死謝罪!”

左青月把劍扔到了他的跟前。

“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傷亡,你可以選擇繼續掙扎,但是結局是一樣,你只能一死!”

“只有你死,金關城枉死的一萬多人和金順府左廉兩家的亡魂才能安魂!”

“才還他們一個公道!”

“公道?”突然一個女聲在人群后面響起來。“這世間只有弱肉強食!”

所有人都看向了說話的人。

左青月一看是廉音,眼神一變。

她沒想到廉音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待廉音走近,左青月看到她手裡竟然是抱著一顆人,頭!

“你!”

“明升!”

左青月差點倒下去,被左青菡一把扶住。

廉音肆意的笑著,將周朗躍的人頭扔在了地上,然後拿著手帕一邊走著一邊擦著手上的血跡。

她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劍,衝著左青月得意一笑。

“你以為你們計劃周全,可是你忘了,是誰安排周朗躍做這個狩獵護衛統領的!”

說完她轉過身向皇帝行禮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千秋萬代!”

“我兒起吧!”

皇帝哈哈大笑。“成大事者,就得有我兒這般氣魄!女子也照樣頂天立地!”

左青月臉色鐵青,緊緊捏著左青菡的手臂。

左青菡知道她想要上前動手替周朗躍報仇。但是此刻不是最佳時機,況且她還有身孕呢。

“就算死了一個周朗躍又如何?”左青月突然笑了起來。

“他一個人的命能抵得上一萬多人的命嗎?你果然是老了啊!你說你殺了他能對我有多少傷害?”

她低頭看著那血糊糊的人頭,嘴角勉強扯出來一個笑容。

“周朗躍,對不住了。你想報效北疆,卻因為我命喪於此。”

說完她目光掃了一眼太子妃。

她看到了太子妃紅著眼衝著她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周朗躍啊周朗躍,你對太子妃的付出也換來了她的真心。

左青月衝著身後的人一伸手,弓箭便放到了她的掌心。

箭搭在弦上。

廉音立刻後退幾步,將皇帝掩護在身後。“護駕!她有百步穿楊的本事!”

隨著她的一聲高喊,更多的暗衛衝了出來將皇帝團團圍住。

“你倒是瞭解我啊!”左青月拉滿了弓,隨時都能將箭射出去。

廉音高聲一聲。

“我當然瞭解你啊!”

“月姐姐!”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手中的劍一反,直接插入站在她身後的皇帝的心口。

“月姐姐,我是誰啊!”

“我是金順府廉家嫡女!”

“我是傳家百年的廉氏之女!”

“我怎麼可能認賊作父!”

廉音連頭都沒回,就拔出來劍又狠狠插了一劍。

“月姐姐,這一招可是你教了我很久很久的!”

“家仇,我廉音自已能報!”

“音音!”左青月手中的箭已經發出,直直插進了廉音的胸口。

一把箭穿透二人的胸口,直接釘在後面的樹幹上。

鮮血滴答滴答落在了泥土中。

左青菡長槍一揮。“殺!”

一聲哨響傳出老遠,然後就有人衝向了祭臺。

雲白雅一隻手摟住兒子,從空間裡換出來僅有的一把手槍,靠近了皇后。

“母后,跟我走!”

皇后慌慌張張跟在雲白雅身後。下了祭臺時,她衝著垂死的皇帝露出來一個得意的笑容。

天道,自有定數!

這就是你的定數!

祭臺上,左青菡護著左青月,左氏的大隊人馬已經殺過來將祭臺團團圍住。

看著周朗躍的人頭,左青月對廉音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你為何就得讓他死呢?”

可是廉音已經無法再回答她,一雙眼睛早就閉上了。

也許她恨周朗躍的背叛吧。

也許是皇帝逼她那麼做的吧。

也許她單純就想和他作對鬼夫妻吧。

不管何種原因,已經沒人知道答案了。

大仇得報,金關的冤屈已經向世人揭曉。

可是左青月沒有任何快感。

親人沒了,朋友沒了,如今愛人也沒了。

“大姐,你現在心裡開心嗎?”

周圍人沒有一個開心的。

過去的傷痛是殺死仇人能彌補的嗎?

“二妹妹,你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呢。”

左青月摸了摸自已的肚子。

“大姐,我現在似乎感受不到傷心了。”

“你確實不用傷心,阿月。”一個溫暖的聲音在她們二人身後響起來。

左青月猛然回頭,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國師大人。”左青月拉著左青菡向劉千舟行禮。

劉千舟輕闔著雙眼,嘴角勾出一絲得意。“我夫人貌美如花,哪哪都好,就是一點不好,自從遇到我以後就喜歡掉眼淚了。”

左青月愣在原地,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笑臉嬉皮笑臉湊在她面前。

“阿月,我並沒有死。師尊救了我。如今,我是大乾國的國師,劉千舟。”

“護佑大乾國,護佑你和孩子,都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