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宮中之行,讓李書漫意識到,嬌嬌公主驕縱的性格,與皇后的溺愛脫不開關係。

看來家庭教育是行不通了,那就只能靠學校教育了。

為了早日攻克嬌嬌這一難關,李書漫又召開了第二次班會。

“同志們,我的敵人很強大。”李書漫揹著手,在生員面前來回踱步,“昨日找家長這一戰,已經徹底宣告失敗了。今日找大家來,主要是想部署下一作戰計劃。”

與會的生員一臉嚴肅地聽講。

李書漫走到畫布前,指著中間的畫像,說道:“我梳理了嬌嬌全部的愛好,大家看看從哪方面入手?”

眾人望去,只見畫像周圍寫著“綾羅綢緞”、“胭脂水粉”、“投壺錘丸”等字樣。

“這畫得是嬌嬌?”胖丫指著畫像,問道。

“怎麼?”作者顧小明有些不悅,問道:“畫得不像嗎?”

李書漫回頭一看,畫像上的嬌嬌神似丁老頭,忍住了笑的衝動。

這多少帶點兒個人恩怨在裡頭。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李書漫拉回主題,問道:“小冀小冀,你說應該怎麼辦?”

“......”

眾人沒有等來小冀的回答,仔細一看,小冀並不在這裡。

“小冀沒有來嗎?”李書漫看向顧小明,問道:“你忘記通知他了?”

“沒有,沒有。”顧小明連忙搖頭,說道:“小冀昨晚練劍,舊傷復發,我哥哥帶他找郎中醫治了。”

“啊?”李書漫有些吃驚,問道:“舊傷復發?嚴不嚴重?”

李書漫沒有想到,她和小冀只有一天不見,小冀居然出了事情。

“我哥哥說沒事的。”顧小明安慰道:“只是小冀練武太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所以這次治療的時間要久一點。我哥哥說,他委託了名醫,讓小冀住在醫館,以方便診治。”

李書漫有些心疼地感嘆道:“還說不嚴重,這都住院了。他在哪家醫館,我過去看看。”

顧小明無奈說道:“哥哥沒有說,只說讓我們不要打擾,等過一陣子小冀傷好後,就把他接過來。”

李書漫微微嘆氣,只能作罷。

之後的會議,眾人七嘴八舌地商量著對策,提出了各種不靠譜的方法,被李書漫一一否決。直至傍晚,大家最終無果而散。

夕陽西下,天際除盤踞著絳紅的雲層,猶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翻騰著金色的磷光。

李書漫收拾好教室,剛一出學堂,便看見小蘭靜靜地坐在臺階上,望著通紅的晚霞出神。

李書漫悄悄坐過去,坐在小蘭身邊,疑惑著會議中小蘭稍顯沉默地表現,問道:“怎麼坐在這啊?還不回家?”

小蘭站起身來,小小的身影融入黃昏的景中,好似一副油畫。

“先生!”小蘭問道:“人,為什麼要讀書?”

李書漫心中一驚。

“像嬌嬌這樣的人,即使不讀書,也能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小蘭低下頭,落寞地說道:“而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讀書,也無法擺脫困苦的命運,只能更加認清現實罷了。”

“先生,您為何要教我們讀書。就讓我們這種人,愚昧無知地過完一生,不好嗎?”

李書漫猛然站起身,淚水瞬間盈滿眼眶,過去二十多年讀書生涯的辛酸,瞬間湧上心頭。

人,為什麼要讀書?為什麼要受教育?

當她還是懵懂孩童的時候,她並不知道答案。只是父母教導她要讀書,老師教導她讀書,周圍所有人都告訴她,你要讀書。

後來,她對山村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她透過讀書這條路,走出了山村,走出了縣城,走出了原來狹小的世界,來到了更為廣闊的天地。

她沉浸在知識的海洋,從遠古的恐龍化石,到未來的人工智慧;從古希臘的蘇格拉底,到中國的諸子百家;從浩瀚無垠的天體宇宙,到見微知著的奈米原子。

可是一切的陶醉,在走出校園的那一刻,幾近破碎。

她遭遇了史上最難的畢業求職季,在千軍萬馬的考編大軍中,獲得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她擠在狹小簡陋的出租房,披星戴月地忍受早晚高峰,精打細算地過著每一天的生活。

有一天,當公交車路過江畔的時候。看著江邊那一座座閃著霓虹燈的高樓大廈,她哭了。

哭得心酸又絕望!

殘酷的現實告訴她,讀書好似並不能給她帶來夢想中的生活!

那時的她,問了自已一個問題。

人,為什麼要讀書?

“人,要讀書。”李書漫彷佛已經知曉了答案,目光堅定地說道:“人只有看清生活的苦難,才能勇敢面對;只有洞察心中的理想,才知道未來的方向。只有明白惡的殘酷,才能一心向善;只有明白生命的虛無,才能活出有意義的人生。”

李書漫望向小蘭,目光懇切地說道:“而這些,只有讀書才能明白。”

小蘭聽後,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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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書漫便開啟了代號為“勸學”的攻堅戰。

“這個,好吃吧!”李書漫狡黠地笑道。

“嗯!好吃好吃!”嬌嬌狠狠地點頭,讚歎道:“先生,這是什麼?好甜啊!”

“這叫做巧克力!”李書漫舉起一塊巧克力,站在生員面前,說道:“你們現在吃的糖糕,只有我能做出來。只要你們認真地完成作業,我就每天給你們一塊巧克力。”

生員們瞬間星星眼,拼命地點著頭。

李書漫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來,要想抓住生員的心,要先抓住生員的胃!

幸虧昨晚顧一凌送給她一些海上而來的椰子油和可可豆,加之自已練出的蔗糖,才能做出這美味的巧克力。

之後的一段日子,李書漫發現,嬌嬌的作業質量明顯好轉。

不僅文章策論言之有物,連數算的正確率都高得驚人。李書漫又驚又喜,在課堂上連連誇讚嬌嬌的進步。為了更好地激勵其他生員,李書漫決定,讓嬌嬌當眾朗讀她的文章。

嬌嬌聽後,一臉驚愕,然後是從未有過的謙虛推卻。

李書漫連忙將嬌嬌拉到臺上,將作業塞到她的手上,說道:“別謙虛了,讓你朗讀你就讀。”

嬌嬌深吸一口氣,讀道:“餘幼時即、即......”

顧小明見狀,偷偷笑出了聲。嬌嬌見狀,踢了他一腳,指著作業悄悄地問道:“這個字念什麼?”

“嗜。”顧小明捱了一腳,老實回道。

“字跡有些潦草,不好意思。”嬌嬌笑道:“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

嬌嬌漸漸心虛,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都快聽不見了。

眾人包括李書漫,立刻發現了端倪。

李書漫上前,搶過嬌嬌的作業,通篇閱讀,並在落款處發現幾個大字——送東陽馬生序。

李書漫再一回想之前的作業,確實好得出奇,不似嬌嬌的水平。看來自已拔苗心切,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這作業是你寫的嗎?快說!”李書漫瞪大雙眼,呵斥道。

嬌嬌有些心虛,囁嚅道:“是我花錢找翰林院的官員寫的。”

李書漫頓時悲憤交加,這段日子的期望和努力,全被踐踏得體無完膚。

“你怎麼能這樣?作為公主,應是天下學子的表率,怎麼能如此懈怠功課,欺騙師長?你不好好讀書,怎麼能做好公主?”

嬌嬌低下了頭,臉頰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臺上,嘟囔道:“我不讀書,我也是公主!”

“你說什麼?”李書漫喝道。

嬌嬌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憤怒,大喊道:“我說,我不讀書,也是公主。”

嬌嬌看了一眼臺下的生員,個個一臉驚愕地看向自已。她習慣了被人仰望,但從未像今天這樣侷促不安。

他們的眼神,彷佛是嘲笑,更像是凌遲,生生地刺痛她每根神經。

嬌嬌歇斯底里地大喊:

“那是因為你們生而卑賤,才需要寒窗苦讀數十年!”

啪!

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嬌嬌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