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漫剛一睜眼,就看見屋外陽光明媚。再一看院中的日晷,原來已近午時。

“遲到了!”李書漫尖叫。

然後迅速收拾起案頭上卷子,臉都來不及洗,就飛奔出府。到了學堂,李書漫遠遠看見胖丫一人,站在池塘旁邊,若有所思。

“胖丫,怎麼站在這兒啊?進去上課啊!”李書漫問道,牽起胖丫的小手,就往教室裡走。

“先生,學堂裡沒有人。”胖丫說道。

“什麼?”李書漫驚訝地問道:“今天不是休沐啊?怎麼會沒有人?”

“小蘭和小明因為長期熬夜生病了,小冀因為練劍太勤扭傷了胳膊。其他的生員也和家人商量,不願意再來學堂了。”胖丫說道。

“怎麼會這樣?”李書漫感到不可思議。

“先生,胖丫也不想上學了。”胖丫低著頭,拿出藏在背後的東西,說道:“胖丫家裡是開肉鋪的,這是胖丫送給先生的禮物。”

李書漫接過來,發現荷葉中包著的是一些新鮮的豬肉。

“先生,這是裡脊肉,你可以軟炸。這是五花肉,你可以煎烤,再包在生菜裡吃。這是前腿肉,你可以剁成餡兒包餃子。這是豬肘子,你可以做醬肘子。”

胖丫將荷葉開啟,對著李書漫一一講解。

李書漫顯然沒有心情討論烹飪,打斷道:“胖丫,你怎麼能不上學呢?”

“先生,胖丫就是一隻小豬,您為何希望我成為一匹駿馬呢?”胖丫不解地問道。

李書漫有些被可愛到,笑著說:“胖丫怎麼會是小豬呢?”

“胖丫就是一頭小豬,但小豬也有小豬的優點,小豬性情溫順,也不挑食,叫起來‘哼哼’的。”胖丫學著小豬的叫聲,說道:“小豬雖然沒有馬跑得快,沒有燕子飛得高,但小豬也有小豬的快樂。”

李書漫望著胖丫,眼中不自覺地噙滿淚水。

“爹爹說過,做菜要先根據食材,再烹飪出適合的佳餚。如果拿豬肘子去剁餡兒,那裡的肉,皮厚筋多,剁出的餡兒一點兒也不好吃。”

胖丫說完,伸手從池塘中撈起紙船,說道:“先生,胖丫能把紙船帶走嗎?上面寫著胖丫以後想做的事。”

李書漫再也忍不住,淚水撲簌簌地流下。

羞愧,充斥著她的心頭。

當初自已為何要開學堂?初心又是什麼?

每個孩子本來就是天資不同、興趣各異,難道真要因為一張試卷、一場考試,以同樣的標準去評價孩子們的未來?

自已當初也是秉持著“因材施教”的理念,怎麼後來,因為生源的壓力就忘卻腦後呢?

也許是這個朝代的人太重科考,於是主動地、被動地參與了競爭。可是,天底下真的只有這一條道路嗎?

每個人需求各異,自有不同的市場,如若能找到一條心嚮往之的賽道,又何苦趨之若鶩地爭搶模範的人生呢?

李書漫痛哭流涕地抱著胖丫,她知道自已錯了。

大錯特錯!

燕過無痕,書聲朗朗,青城書院的學子正在齊聲誦書。李書漫走進元錦的房間,看見元錦正在謄抄學子的名單。

“最近,又招了不少學生吧?”李書漫問道。

“正是。”元錦並未抬頭,說道:“不少家長慕名而來。”

“以後的你的生員會更多的。”李書漫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認輸!”

“哦,認輸?”元錦有些懷疑,說道:“這可不像你!”

她還記得李書漫是如何把一個擔子挑到崖頂,又是如何從權貴手下救下小女孩的。這樣的人,怎麼會輕言放棄?

“過獎了!”李書漫敷衍道,這樣的誇獎也讓她高興不起來。又悻悻說道:“你說吧,想怎麼罰我?”

“罰你陪我喝酒!”

“不就是——”李書漫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喊道:“喝酒?只是喝酒?”

“只是喝酒。”元錦點了點頭。

李書漫戒備地打量了一下元錦,緊了緊衣領,說道:“不用陪別的吧?”

“五魁首,六六六。”李書漫正和元錦划著拳。

“你又輸了,喝酒。”元錦給李書漫斟滿酒。

李書漫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嘟囔道:“我怎麼又輸了?”

划拳是元錦剛剛教她的,青銅自然打不過王者。不一會兒,李書漫就有些醉了,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你為何執意要女子上學?”元錦又斟滿酒杯,說道。

“女子為何不能上學?”李書漫口吃有些不清,醉醺醺地說道:“在我家那面,女子不僅可以上學,還可以自由戀愛、自主擇業,掌控自已的人生。”

“掌控自已的人生?”元錦疑惑,問道:“你們這裡不也是說女子要遵循三從四德嗎?”

“去他的三從四德。”李書漫一拍胸脯,說道:“老孃是獨立女性,要反抗壓迫,不要過被別人定義的人生。”

元錦聽完,握著酒杯的手指有些泛白。

落霞滿天,孤鶩高飛,顧一凌和小明焦急地在學堂門口踱步。

“你是說,書漫先生是一個人出去的?”顧一凌問道。

“是的,走的時候,我看她表情不太好。”顧小明擔心地說道。

顧一凌有些焦慮,平時這個時間,李書漫不是在學堂備課,就是已經回府。怎麼都快天黑了,都不見人影?

難道?

是被狄國的耳目發現她與自已的關係,被人綁走了?

顧一凌的腦中充斥著各種糟糕的後果。

噠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了下來。

一輛馬車停在了學堂門口。

顧一凌和小明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這輛馬車。

車伕跳下馬車,開啟馬車的小門,李書漫倒了出來。

“先生!”顧小明喊道。

顧一凌立馬上去,將李書漫抱了下來。一聞李書漫身上的酒氣,嗔怒道:“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李書漫滿臉通紅,高興地喊道:“我出錢請客,有錢!”

顧一凌見李書漫胡言亂語,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麼,於是向馬伕問道:“是誰讓你把她送回來的。”

馬伕一抱拳,說道:“小的只是酒樓的小廝,拿錢辦事,不知對方身份。”說完,就駕著馬車離去。

元錦在交待完馬伕後,將李書漫扶上了車,自已獨自回到了青城書院。

近日事多,元錦有些疲累,揉了揉額頭,推開了房門。

剛一進門,一股強勁的內力襲來,正中元錦後心。元錦躲閃不及,被重重打傷在地,口中吐出鮮血。

“皇兄?皇兄您怎麼來了?”元錦膽怯地問道。

元崇一襲白衣,緩緩款步而來,一腳踩在元錦肩上。

“陰燭遲遲不歸,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元崇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元錦不敢!”

“不敢就好。”元崇轉頭喚道:“鷲鷹,扶公主喝藥。”

“是,公子。”

鷲鷹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元錦眼中充滿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