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乾枯瘦削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因為病痛的折磨,她老人家的脊背更彎了,摘菜的動作也更緩慢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前一片模糊。

我合著兩隻手,稍稍大著聲音喊出一句:“媽……”

母親怔了一下才緩緩轉過身子,衝著我們開心的笑了。

母親的笑容我想擁有一輩子,可惜它的生命週期只有短暫的幾秒。

我大步走了過去,半蹲在母親身邊。

母親形容枯槁的手摸著我的臉,手心傳來的溫度捂熱了我臉頰的淚水。

母親慈祥的看著我:“我家老大可比以前瘦多了,工作別太拼命了,要對自已好一點。”

我用力的點著頭,攙扶著母親向家的方向走去。

這時候,孫雨菲也走了過來輕輕叫了一聲媽。

見到是孫雨菲母親似乎更開心了。

原本渾濁風霜的眼神變得明亮,盯著她的肚子笑的合不攏嘴。

孫雨菲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經有了孕婦的特徵。

他的肚子是我們王家的希望,更是我母親的希望。

我曾天真的幻想在寶寶出生後,母親體內那些千人唾萬人罵的癌細胞會立刻消失。

可惜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退一萬步講,兩個寶寶的降生如果是一粒“延壽丸”,如果能讓母親多活幾天,那我也是欣慰的。

但幻想終歸只是幻想,還是要拉回現實。

母親蠟黃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眼窩深陷著。

本就單薄的身體因為癌細胞的侵襲越發骨瘦如柴,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我和孫雨菲一左一右攙扶著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心頭湧起一陣心酸,我似乎攙扶的是一個紙糊的人。

《我知道這些傷感的文字可能會讓讀者些許壓抑,在這裡和你們說一聲抱歉。》

母親強撐著病體死活都不去醫院,因為她知道這種病要花掉很多的錢。

我弟弟還在讀大學,而我的經濟實力又不允許,房貸和車貸這兩座大山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

老人的思維一旦成型,很難改變她骨子裡的固執。

我暗暗做了一個決定,我要救我母親。

我要我母親活下來,活到一百歲。

母親並不知道那件荒唐至極的事,如果她知道了,會比得了癌症還要痛苦一萬倍。

我換了個思路,不會像父親那樣直來直去。

開飯的時間尚早,一家人圍坐一起嗑著瓜子聊天,場面溫馨和睦。

“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很想見到我未來的寶寶?”

母親不置可否,又看了看孫雨菲的肚子,歡喜的不得了:“當然了,我家小菲懷的是龍鳳胎,你娘我要一隻手抱一個。”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們夫妻上班都很忙,兩個娃肯定要人帶。我丈母孃又不靠譜,讓她帶娃我們不放心,只好把這個重擔壓在你身上了。”

孫雨菲聽我這樣一說頓感不悅,兩根纖細的手指一用力,咬著牙狠狠掐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丈母孃好歹也是她的親生母親,哪能當著其他人的面損她媽媽?

但我說的可都是事實,我這個丈母孃每天忙的很呢,不是打麻將就是跳廣場舞。

要是兩個寶寶交給她媽,估計用不了多久……么雞都喊出來了。

我顧不上大腿的疼痛朝她使了個眼色,她這才反應過來。

夫妻之間如果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還不如離了算球。

母親突然不說話了,她不是不想幫我帶娃,只是她的身體狀況怎麼帶的了娃?

我知道時機已到。

於是趕忙說道:“我有個同學是省城很出名的醫生,治這種癌症特別十分的有經驗。並且不需要吃那些昂貴的進口藥,而且你不是還有醫保嗎,至少能報銷百分之九十!”

我編了個善意的謊言,先把母親騙到省城再說。

母親的病要花很多錢,我計劃把房子和車子賣掉,和孫雨菲住到我老岳丈家裡去。

反正他們也就孫雨菲這一個女兒,房子早晚也都是她的,只是我們提前搬進去而已。

不管她父母同不同意,反正我打算賴在他們家不走了。

母親的嘴角動了動,我觀察著她的表情,她內心的那一道防線似乎動搖了。

因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正中她的“要害”,而且我要的就是這種出其不意的效果。

見母親依然沉默著,我分別給父親和孫雨菲使了一個眼色。

他們立馬心領神會。

“呵呵,對對,小光說的沒錯,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只要極力配合治療肯定能治好的。”

“媽,旭光也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寶寶考慮,您就聽他這一回吧。”

在我們三人的“合力圍攻”下,母親總算點頭同意了。

我這顆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一點。

……

我回去要經過小鎮的街道。

我見到一個衣著單薄的老大娘蹲在路邊,手裡舉著一把綠油油的蔥,用一種近乎乞求的動作詢問路人要不要買。

但路人紛紛視而不見,只留下老大娘失望又無助的眼神。

在老大娘的身邊,一個破舊的蛇皮袋鋪開著,上面還擺放著一些。

我見不得這種畫面,把車停在路邊。

“大娘,你這些蔥我都要了,你算算多少錢?”

老大娘心頭一驚,眼裡都有光了。

她肯定沒想到今天會碰到我這樣豪氣的買主。

“小夥子,你如果打算全部要的話,你就給十塊錢吧。”

老大娘可能怕要多了,說話的語氣不是很堅定,擔心我知道價格就不買了。

“這樣吧,我看你的蔥都很新鮮,要不我給你二十。”

老大娘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她沒想到我會出這麼多錢。

二十塊錢,對我來說可能只是一包芙蓉王。

但在老大娘這裡卻是半個月的柴米油鹽。

返程的路上。

孫雨菲盯著我的眼睛問我……家裡拿的出這麼多錢給母親看病嗎?

我想了想,還是把賣車賣房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本以為孫雨菲會大吵大鬧極力反對,我已經做好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

但孫雨菲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湊過身子親了我一下,還誇我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被她這樣毫無徵兆的“偷襲”,我雙手一滑,車子差點開到溝裡。

孫雨菲嚇得花容失色,還好我是一個老司機,方向盤在我的糾正下恢復如常。

可能剛才的“刺激”刺激到了她,孫雨菲側著身子,含情脈脈看著我:“老公……我想了。”

又是一個毫無徵兆。

我腳底一使力,車子嘎吱一聲穩穩停住。

我不禁犯了嘀咕:懷孕的女人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