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應,他明顯慌了。

整理好物件,喬婉娩回眸,同他對上,淡定一笑:“我又不傻,你的字跡我怎會辯不出。”

話落,李蓮花緊張的心情舒坦了,食慾也回來了。

看著大口吃面的他,喬婉娩面色突然有些憂心:“這幾日,見你忙裡忙外,人都清瘦了。成親是件大事,可你也得注意下自已的身子,人是經不住你這麼熬的。”

碗中已見空,喝了口麵湯的李蓮花很聽勸:“好,我今夜就不熬了,定早早就寢。”

他的話可信度不高,喬婉娩也只當他聽進去了一半:“紫矜是四顧門元老,他不來,我們這封簡帖還是得送,必竟是舊友。潭小姐同你們共患難,也算一段緣分,她能來我自是歡喜,不來也沒事。”

燭火閃動,落進李蓮花眼中,他認真聽著,窗外的雨絲落到他的指節上,浸的微涼。

半開的窗外,暮色愈濃,雨線飄渺,他瞧了眼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待喬婉娩回應,李蓮花已起身,拉過她的手。

出門,兩人並肩走著,有說有笑的聊著,隨和又自然。

圓月清清,風聲漸漸,新雨悠悠。

轉眼間,婚期將至。

按照習俗,成親前日,新郎新娘不可私下會面。忙碌幾日的兩人,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卻在這媒妁之言的慣例下,分隔兩地。

四顧門,添紅綢,加喜慶。

當門面的兩座石獅子繫上紅綢花,通往正殿的百梯鋪紅面,規規矩矩,別具一格,簷角的紅燈籠,印著金色的雙喜字。

大桌小桌無一處不紅,連著四周的綠樹,也是掛著紅花。

後庭中的紅色海棠開得正盛,豔麗小巧,惹人喜愛,配上翠綠,更是美得人心喜。

站在窗旁的角麗譙,伸出手,摘下外面的一株紅花:“表哥這性子,真是張揚,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在四顧門娶你。門中的打點也是格外不同,讓人新奇的很。”

這值得新奇的,應該是門中上下的花銷,是一筆大錢。

喬婉娩將身外之物看得淡,自是不喜歡鋪張浪費,勸過他,但那人堅定自如的告訴她 ——別人有的,阿娩也必須有,且比他們更好。李相夷娶喬婉娩,就得是這種陣仗,紅妝鋪天地,鑼鼓震天地。

“確實有些,可是他若不張揚,就不是李相夷了。”,溫聲細語的女子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步伐緩慢,流光溢彩的嫁衣金絲逢邊鑲玉珠,微微擺動,緋紅色的紗衣外套,映的花紋忽暗忽明,裙尾擺拖三尺許。

拈花的角麗譙目光定到喬婉娩身上,眸光上下緩緩的掃過:“纖腰作微步,皓腕掩輕紗,容華若桃李,綽約多姿。表哥的眼光真是好,衣服不錯,人更勝。”

喬婉娩因角麗譙的話,愣了愣。

這人,有時候跟李相夷很像,調侃人時,嘴裡吐出的“黑蓮花”,不正經。

久而久之,她只能慢慢的習慣。

回過神,喬婉娩對上角麗譙含笑的眸子,輕輕瞥了下眼,嘴角上去的弧度不淺。

角麗譙收回自已的眼神:“你這身嫁衣,配上我送你的金絲花冠,紅玉耳墜,定是不錯的。”

喬婉娩看向梳妝檯的兩件頭飾,原先同衣服訂的那一套鳳冠繁華又沉重,戴著脖子酸。

相比之下,角姐送來的這一套花冠,色澤明豔,精緻簡約,也不失氛圍。

更讓她喜歡。

“孃親,我把昭翎姐姐接來了。”

跑到前方的李蓮心竄進房間,正瞧見角麗譙為她孃親戴花冠,小姑娘抬頭同角麗譙對視一眼,心中糾結,不知怎麼稱呼,只好微微一笑。

認識這麼久,她確實沒稱呼過眼前這位大美女,因為她姓角,脾氣還不太好,不敢隨意開口。

路續進來的兩人,走向梳妝檯。

月悠將手中冊子遞給喬婉娩,上面是明日的要求和注意事項。

喬婉娩看了看,眉頭不由一皺,默默將其放下,緩緩神看向昭翎:“翎兒,你趕程到來,馬車疲憊,旁邊有客房,備了吃食。”

昭翎呆怔了一會兒,看著喬婉娩的眼神不曾變過,驚豔與好奇。

少女默聲,幾人紛紛看去。

幾雙眼睛匯攏,昭翎尷尬的緩過神,點點頭。

天機山莊離四顧門有些遠,馬車勞累是真,何況她昨夜莫明興奮的睡不著,現在確實需要休息。

已將四顧門逛熟的月悠,帶著發愣的昭翎出門,剛踏上門檻,少女又反折回去。

“我來時,碰到了李大哥,他說今日不便見面,讓我將此物轉交給姐姐。”,昭翎手中拿著一個不大的紅木盒子,面上雕刻著玉蘭坊的名籤。

應該是件首飾。

接過她遞來的物品,喬婉娩輕聲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昭翎連連搖頭,又忍不住盯著溫婉明媚的新娘子瞧。

今日喬姐姐,去淡妝,與以往很不一樣,明豔動人,溫婉中有分清冷的矜貴,如同初春,冰雪消融,微風和煦。

此時此刻,李蓮花蹭著時間,收拾著後山的空舊樓。

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被他一一扔出去,堆在邊角的草地上。

一邊紮緊鬆垮的袖衫,一邊向蓮花樓走去,中途突然竄出個人影擋了李蓮花的路。

他眸光淡淡掃過來人,面無表情的繞了道:“你們怎麼來了?”

見某人繞開自已,方多病立刻跟上:“四顧門上上下下,裡裡外處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又跑了呢。”

“結果在這兒收拾小破樓。”,身後的笛飛聲合上話。

李蓮花回頭,正眼看看笛飛聲,卻見雁南歸一言難盡的表情:“什麼小破樓,不會說話,就請您閉上你的嘴,這是我的私人財產,我的小家。”

看他模樣,所言非虛。

笛飛聲似平又明白了:“哦!你是怕成親後被老婆趕出家,居無定所,漂流在外。”

他這大膽的想法,在雁南歸心裡直接被否決,他小姨沒這麼狠。

門旁有把掃帚,李蓮花餘光瞟了眼,恨不得拿起掃帚掃人,但,有辱斯文。

“我的活多,不跟你們嘮嗑,你們閒著無聊,可以掃掃地,擦擦樓梯,收拾下廢物……實在不想動,隨便找個地方,坐坐,閉上嘴。”

他撂下活,順手拿著掃帚進門去。

這座樓其實不小,可破是真的,再加上這半年的遺忘,很多地方就更破了。

比如,此時在二樓掃房間的李蓮花,一腳將木板踏出了洞,一目對視樓下三雙眼睛,是無言的沉默。

方多病環顧四周,剛剛的提議,李蓮花似乎只是說說而已,因為此地唯有一張桌,沒有椅子板凳。

兩徒弟對上眼神,各自找活,利落幹起。

收拾廢物的方多病,從二樓下來,手上拎著的東西,大包小包,可多了。

“李蓮花,你是不是將婚服帶來了?”

擦樓梯的雁南歸抬起頭,臉上寫滿了疑惑。下午出門時,他還在自已師父房間看到了婚服,怎麼可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