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予走進客棧,在那熟悉人影身後坐下。

店家上前詢問:“請問客官需要點什麼?”

江淮予出言點了兩道菜,復抬頭看向隔壁桌的女子,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熟悉如故人。

她雖是女扮女裝,但一股嬌俏明媚之態,絲毫不減那女兒姿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女子。

女子身前坐著兩個男子,看起來身形魁梧,想必是習武之人,應是女子的隨從。

飯菜端上,女子摘下面紗,江淮予瞬間目瞪口呆,眼前人的容顏和她如何相似!

不,不是相似,眼前人就是她。江淮予似乎就在此刻確定眼前即為多年思念之人。

天下不會有這般相似之人,除了她,便不可能再是別人。

難道公主未死?

他就說,公主不會死。

江淮予扼住不住地興奮,這幾年他心如死灰,彷彿行屍走肉,若不是為了報仇,他早已死了許多次。

如此,再次見到公主,他除了高興,也還有許多複雜之處。

他不敢上前和她招呼,也不敢讓她見到他。

若是眼前的人真的是她,那他這些年的謀劃復仇又算什麼?

他當真成了亂臣賊子,又有何顏面再見公主。

思及此,江淮予將身體側過去,只敢用餘光去見公主。

一餐用罷,天色已暗。

昭昭起身,轉身朝外。

客棧內的一行人皆起身,跟隨她而出,原來這些人都是她帶來的。

昭昭起身桌面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一個男子,十分惹眼,雖則髮絲凌亂,臉上染上汙泥,卻依然看得出有些清雋之氣。

昭昭再看向男子之時,只見男子將頭埋得更低,似乎是餓極了,不停地抬碗扒飯。

昭昭看了片刻,還是抬步往外走去。

待到昭昭召集人馬離開之後,江淮予方才抬起頭來。

“店家,你可知這些人是做什麼的?”

店家笑道:“不太清楚,我也未問。他們似乎是在押送什麼東西,也許是銀錢,也許是糧食,這樣的隊伍,不是官家之人,便是土匪。這這個小店,是求得一生存,其他的不好打聽。”

店家說著,又看了眼前這男子一眼,只見他在凌亂之外平添一副清雅之態,像是富家流落在外的公子,面相溫和,看著倒讓人喜歡,便又笑道:“客官可要留宿?”

江淮予回道:“不用,多謝。”說著,很快起身,追隨方才那隊人馬而去。

那群人在前面行著,江淮予在後面跟著。雙方相隔百米的距離。

江淮予現在還想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公主。

越往前走,他越發覺得荒謬,也許方才在店內,是他看花了眼吧。

“你是什麼人?”

正當江淮予思慮之際,脖頸即被一把雪亮的刀抵住。

江淮予倒不害怕,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那人冷笑一聲,“你這小子,跟在我們身後,還有理了?”

“大道在即,各走一邊,在下並無相礙,閣下何必咄咄逼人。”他不鹹不淡地說著,一臉不怕死的模樣。

“少廢話!跟我到公子面前說理。”

黑衣人將江淮予帶到前面的人馬之中。

領頭的女子看到他,發話道:“抬起頭來。”

江淮予仰頭望向她,四目相對之間,兩人皆是一震。

確定無疑,兩張面容,都是彼此極為熟悉的。

“公主殿下?”他試探性地問出了口。

女子輕笑一聲,“這裡沒什麼公主殿下,只有運用糧草的顧公子。”

她的聲音像往常一樣,清澈明亮,直入心耳,十分動聽。

江淮予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他內心已然確定,她就是公主殿下,她就是昭昭,是她未過門的妻子,是他心心念唸的姑娘。

女子沒有理會他眼中的失神,只問道:“你是誰,為何在這裡?”

“我姓江,是一名逃犯,如今要往淮陽去。”

“去淮陽做什麼?”

“據說沈軍糧草在江城,柳鳳鳴欲燒江城。”

女子漫不經心地道:“江城沒有糧草。”,頓了頓,又道:“柳鳳鳴也燒不了,放心吧。”

她說放心,是在安慰他。

她已經認出了他?

所以,沈昀早就料到了柳鳳鳴要燒城,在江城設下埋伏?

不,不對,應該說江城有糧,也許一開始就是假的,沈昀的目的是將柳鳳鳴的人引去江城。

而沈軍的糧草確實不夠,所以這才有了這批送糧的隊伍。

昭昭發話道:“前面還有五十里便是淮陽了,我們趕緊走吧。”

江淮予眼神複雜地看著昭昭。

他心中有太多疑問,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選擇沉默。

隊伍繼續前進,江淮予默默地跟在後面。

既然沈昀知道了江城的事,他覺得自已也沒有必要再去淮陽。

何況他現在還是重犯,怎麼能去淮陽呢?

但看著昭昭帶著隊伍獨自前行,他又有些不放心,便只能跟著,等她到了淮陽,他就想辦法離開。

方才朝前行了十里不到,前面就有一批隊伍前來迎接。

為首的人是沈昀。

他坐在馬背上,身披鎧甲,褪去往日清雋之氣,多了三分凌冽之感。

望向遠方的兩人,沈昀眸光一暗。

他冷哼了一聲,瞥了一眼江淮予,並沒有太多理會。

江淮予也並未露出半分怯懦之色,如今落到了他手上,有死而已。

“上馬!”沈昀對昭昭說著。

因前面一段都是山路,昭昭並未坐糧食的行車,而是一路走著,她如今已是疲憊不堪,也感腳下痠痛無比。

昭昭走向那馬匹,沈昀伸手一撈,一把將她撈起,輕飄飄的上了馬。

她坐在他身前,他手握韁繩,掉轉馬頭,往前走。

“夫人越發大了,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死了?”他冷冷地說著,語言中有幾分慍氣。

昭昭自知無法辯解。

自從沈昀和柳鳳鳴開啟戰事之後,西京府庫裡的糧草都呼叫過來,昭昭得知前線糧草緊張,便在天府之北收購糧食,想著離淮陽也不過兩三百百的路程,就決定親自過來一趟。

哪裡知道這一路如此艱辛,另外她又想著,雖則她身份隱晦,但若是被敵人劫持,用來威脅沈昀,沈昀也定然要救她。

思及此,她也覺得此次前來似乎有些冒險了,也知道他這次是真生氣了,只得縮在他懷中,弱弱地哄道:“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