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的指節相覆,她握緊玉筆往後縮去,卻感他掌心用力握她更緊。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望他,只見他舒展眉目,雙眸如水,神情端方持正。

沈昀低眉望著她,輕聲道:“四年不見,昭昭怎變得這般嬌弱,連一支玉筆都握不住,嗯?”說著,慢慢鬆開了她的手。

“嗯,這支玉筆貴重,我也許真會摔壞了,我看我還是不用了罷。”她淺聲說著,將玉筆呈在他面前。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不該像往常那樣與他玩鬧。

沈昀輕笑一聲,“區區一支玉筆,能有幾分貴重?”

知她定然會喜歡,所以方才故意逗她,就是想要她收下,不曾想卻弄巧成拙。分明很喜歡,卻因為是他送的,便萬般嫌棄,上次那份生辰禮也是。若她知道那銀鐲的意義,豈不是要一輩子躲著他!

思及此,他索性直言道:“你若是不要,摔了便是!”

語氣中有了一絲慍色。

昭昭一愣,望著他,有些不解,這人一會要,一會兒不要的,真不知他到底想怎麼樣。

“看著我做什麼?”面上還依舊佈滿陰雲。

昭昭面無表情,答道:“沒什麼。”

其實心裡悱惻,這人怎麼變得這般陰晴難測,一會兒溫如春,一會兒寒如冬。

兩人就這樣,什麼也不說,僵持了片刻。

沈昀將玉筆重新放回她手中,有些不耐煩地,道:“這筆是為你準備的,早就想練練你的字。以前你寫信來的時候,就想了。寫得這麼難看,我看著煩!”

昭昭疑惑,“真有那麼差嗎?”

沈昀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只是還可以更好。你不也想要寫一手好字?”

昭昭坦然一笑道:“你說得不無道理。好,那便寫罷,就當您為我提供了一個修身養性的機會罷。”

沈昀輕聲一笑:“你倒是會自我開解,不覺得我在欺負你?”

昭昭反問:“那你是欺負我嗎?”

“嗯,沒有問你願不願意,讓你寫我的字。”

昭昭不以為意,道:“這算什麼欺負。你的字型確實不錯,我願意寫。”

沈昀聽她讚揚自已,看似面色如水,實則在人不見之時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

他走過來,為她鋪上了紙,又研了墨,方才回到自已的桌案處理公務。

書室中,月白與杏花相襯,宛若一副安靜的書畫,書畫間的人兒偶爾翻轉書頁,響起一陣簌簌悅耳的聲音。

轉眼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昭昭開口道:“天色暗了,我該回去了,剩下的明日再寫罷?”她放下筆,起身就走。

他起身阻著她:“不可以。”

“不行,我得回去了,晚了不好。”

沈昀一笑,“什麼不好?跟我在一起讀書寫字,不好?昭昭以前不是最喜歡嗎?”

“以前是以前,可現在不同了。”

“如今又有什麼不同?”

“男女有別。”

“哦,是嗎,跟江淮予一起就沒有男女有別?”沈昀不鹹不淡地說著。

昭昭卻聽出了諷刺之意,駁道:“我什麼時候跟他在一起了?”

他傾身湊近她,淺聲道:“我看到了,昭昭,那天你送他香膏。”

昭昭想起那日,他在國子監門口那陰沉的面容,低聲道:“那是白天。”

“白天夜晚有什麼區別,你離他那麼近。”

昭昭怎麼可以讓別的男子離你這麼近。

昭昭看著二人的距離,提醒道:“我們現在也離得很近。”

沈昀眉目低垂,輕聲嘆道:“昭昭,他怎能與我相提並論。”只有我才可以離你這麼近。

昭昭一震,方才在他眼中轉瞬即逝的佔有慾,此刻在他眼中重新顯現,甚至比方才還要濃重。

她知道,沈昀外表看起來溫和又漂亮,因此總引人為之側目,但實則他從小受家族惡意纏身,極其缺乏安全感,所以有極強的佔有慾,內裡有了偏執冷漠,所以讓人不敢親近。

此刻,她在沈昀眼中看到了佔有慾。

那麼,沈昀到底把她當什麼呢?

昭昭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此刻她只想離開這裡,回去吃飯睡大覺。

她開口強調:“我真的該走了。”語氣裡有些不耐。

沈昀看了看天色,不再強留她,轉而笑道:“若是想走,便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有些請求地,溫聲道:“昭昭,為我做一盒驅蚊香罷。”

“你瞧,我都被咬傷了。”他說著,掀起自已的衣袖,手腕上有一處蚊蟲叮咬的痕跡,在白皙的面板上紅得格外醒目。

“你看,這裡也是呢。”他又抬手掀開了一寸衣襟,脖頸上亦是一處咬痕。

昭昭晃了一眼,立即移開了眼睛,小聲怨道:“看之,不似先生所為。”

“昭昭,嘀咕什麼呢?”

見她不說話,他淺笑道:“不是先生,是什麼呢?是小舅父,還是哥哥,或者也可以是沈昀和愈之。”

“你到底想做什麼?”

“好了,不逗你了,待會又要哭,我不過是想要一支驅蚊香罷了。”

“行,你放我回去,我給你做。”

“我要桂花香,金枝味。”

他伸手扯了扯她髮髻上淡粉的一角,淺笑低語:“昭昭用的也是桂花香,聞到了,好香。”

昭昭後退一步:“你做什麼?”

“沒做什麼,只是覺得你今天的髮髻格外別緻。”一臉端方的樣子。

“那當然,拂衣特意學的新式樣,你若是喜歡,改天給你梳一個?反正你如今愛好也越發奇特了,竟然喜歡起了桂花香。”

之前不是不喜歡這些花木香嗎?“花木香,雖沁人心脾,但太過柔美,我還是喜歡松木香。”

“嗯,我沒有一點原則,昭昭喜歡什麼,我就喜歡什麼。”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