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信

霍未央的電話響起，這一次是陌生號碼。

“哪位？”他問。

“啊…啊…啊”電話那頭聲音隱約而尖銳，說話的人應該離手機很遠，手機裡的雨聲都比說話的聲音大上幾分。

聲音越來越遠，霍未央只能聽見“嗯……嗯……嗯”的哼唧聲。

隱隱還有什麼咚咚咚的聲音混在雨裡，聲音交雜在一起，聽不清是什麼在敲打。

“大米飯？”霍未央心裡想到一個名詞，同時下意識把手伸向工兵鏟。

這是一個群友的名字，霍未央覺得這有規律的尖叫很熟悉，上次一起爬山時她扭了腳也發出這樣的聲音。

她爬山很慢，但性子很急，規則發出後，她第二個開懟，然後被群主踢飛。

沒有人回答，電話那頭只有雨聲和雷聲演奏交響樂。

“哪位？”霍未央再次問。

“嘟……嘟……嘟”電話被結束通話，退出通話頁面後，天氣預報依舊顯示晴天，今日降水機率10%。

馬路上的雨水都快積十公分了，霍未央看見一輛寶馬在積水中亮起雙跳燈，它進水趴窩了。

一切都是那麼魔幻，霍未央用工兵鏟在手臂上刺了刺，很痛，不像是做夢。

於是撥通了朋友的電話：“喂？外面天氣怎麼樣？”

“天氣？跟特麼世界末日一樣，咋了，咱們不是在同一棟樓裡麼？天氣還能有區別？”朋友疑惑。

“哦，我看天氣預報是晴天，外面有雨聲，還以為是樓下看電影聲音太大了。”霍未央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結束通話電話。

他原本腦洞大開，覺得微信群裡的人和其他人過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現在這個可能性被排除了。

開啟抖音，同城頻道幾乎所有人都在拍窗外的狂風暴雨，然後對著氣象局一陣問候。

五個登山者失蹤和微信群事件沒有在社交媒體上引起任何波瀾，人們可能更關心大雨裡外賣小哥能不能正常送貨。

有人發出影片，他們錄下的實時衛星雲圖上，整座城市上空並沒有雨雲。

這場雨來得莫名其妙，天也越來越黑，早上九點已經和夜晚沒什麼區別。

“從昨天晚上開始，一切都脫離正常邏輯了。”霍未央起身拿起自已的登山包，把更多的食物、水源、充電寶塞進去，如果發現情況不對，他可以立刻撤離。

群裡沒人說話了，也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暴雨上。

9點08分，霍未央的手機再度迎來一個電話。

“我，警務室程守元。”那邊傳來清晨那個輔警的聲音。

“霍未央，你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個‘拉爆你們’戶外登山群裡？”程守元的聲音壓低，“別在群裡說話！別退群！聽見沒有！”

霍未央沒回答，他想起那條莫名其妙的簡訊警告。

他該相信麼？

如果他選擇不相信程守元，那就應該立刻退群。

但無論他選擇相信群主還是相信自已，他都不會選擇退群。

兩個截然相反的選擇在此刻達成了統一。

“發生什麼了？”霍未央問。

“我一個小輔警能知道的資訊也不太多。”程守元得到霍未央的答覆似乎鬆了口氣，“這一個小時局裡接到很多報警，都是失蹤案，調查了一下共同點。”

程守元吸了口氣:“他們剛退群不久。”

霍未央有點腦袋發懵，不同地點，不同身份的人在退群后直接失蹤了？

和大米飯一樣？

這世界越來越詭異了。

霍未央寧可認為大米飯是因為被踢出群覺得沒面子，偷偷買把菜刀砍群主結果被反殺了。

“知道了，我有訊息再給你打電話。”霍未央結束通話電話後越想越不對勁，他撥打總機向市局詢問，對方聽說他還在群裡，立刻情緒激動地告訴他千萬不要退群。

顯然他們也因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

“不能用正常邏輯來對待這個群了。”霍未央在餐桌前坐下，抽出一張紙抄寫下所有規則，然後仔細審視。

“主動退出群聊和發表意見的人已經失蹤了，其他人應該都被各處警務室緊急通知到位，所以第一波失蹤潮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主要的退群的方式有兩種，第一，沒有參加每週徒步；第二，沒有準時集合進行合照。”

“本週一共釋出5條徒步路線，全在今天，最晚的一條集合地點是10點30分。也就是說十點半沒有到達指定地點進行合照就將迎來第二波失蹤潮？”

“所以幾個領隊需要釋出一些集合時間更晚的線路，先把時間往後推。”

“警察既然通知了我，應該也會通知其他沒有退群的人，他們現在也應該在緊張地觀望。”

“現在只能按照群規走一步看一步，否則莫名其妙地死也太憋屈了。”

“那條資訊說得也有點道理，我不能把主動權丟出去。”

他想著，想著，編輯了一條資訊，在群裡釋出。

【十連坑反穿環線】

【活動時間】5月18日週六

【導航位置】中山森林公園

【集合時間】中午12點集合

【累計爬升】2700米

【徒步長度】48km

【徒步時間】15h左右

【軌跡編號】7846147

【路線難度】極大

【領隊：未央】

【上山注意安全，帶好水和所有必要裝備，上山不要亂扔垃圾，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領隊僅進行簡單人道主義救援，請衡量自身能力，謹慎報名】

一條資訊釋出，群裡更加沒什麼人敢說話了。

只有一個叫“菜鳥妹妹”的群友回覆了一句【瘋了？暴雨穿越昨天出事的路線？】

霍未央知道這條路線是這座城市最難的線路之一，也知道暴雨天加黑暗會讓難度疊加幾倍，但他覺得走其他路線沒意義，既然事情發生在這條路線上，答案就得去那裡找。

反正對於他來說，死在哪兒沒什麼區別。

【未央，等一等吧，這個星期還沒過去，至少等待雨停。】一個ID叫“臥底人間”的群友回覆。

【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霍未央回答時已經背上包，穿起雨具。

【真特麼牛掰，森林公園集合！】臥底人間跟了一條資訊，他似乎也打算過去看一看。

【我剛從醫院出來，警察說救到的不是群主，是一個開車在山裡迷路墜崖的女人，和我們群沒有關係。你們等我回去拿一趟裝備，也過來。】這是菜鳥妹妹傳送的資訊，她和莉子是室友，關係很好。

霍未央看到這條訊息，腦海中再次閃過那條資訊——“別信”。

進入ICU的女人身份存疑，這是一次警方的判斷失誤，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整整三分鐘，群裡沒有一個人響應。

經常活躍在群裡的徒步高手大多數因為規則被氣走，此刻已經失蹤，剩下的大多數人都只是普通的愛好者甚至是來認識漂亮姑娘或金主的，暴雨中穿越48公里的深山密林讓他們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