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歡呼之中,樓凡翻身飄入場中,裹在白紗之中的身軀精瘦無比,猶如一具剛剛破土的乾屍。

金巧月並沒有大意,從一開始便全神關注著對手的動靜,場下的餘有時此刻不再開口,雙手握緊,恨不得將自已全身力氣借於金巧月。

雖然知道這妖婦實力絕非自已可比,但是端端看見一個身姿曼妙的熟悉女子,站在生死角鬥的場中,餘有時心中還是不能放鬆下來。

只希望著她可以平安的走下場中。

樓凡見對面並未率先進攻,便腳步騰挪間,欺身而上。拳掌之中皆是從白紗透出一股陰森之氣,奔行而過的身後黑氣繚繞,猶如殘影。

待近身之時,他右肩一送,腰腹一齊崩力,右拳直轟金巧月門面,出拳快至轟聲炸響。金巧月上身微微後傾,瞬息之間避過直出一拳。

見那林凡右拳還未收回,便被一腿側踢腹間,身軀在半空中彎曲飛出。

站在原地基本並未挪步的金巧月,此刻身軀微側,美白右腿筆直端於半空。在場外一種呼聲中,這妖婦竟是一邊向著餘有時角落拋來一個媚眼,一邊慢慢收腿回身。

“好快的速度,從避開一拳到一腿將樓凡抽射出去,幾乎僅在瞬息之間。”場中有不少人驚歎。

連那對面的四人此刻都在面帶凝重的看向金巧月,三旗男子看向那腰纏皮鞭的綠衣女子,“綠蘿,這一腿速度你對上如何?”

綠蘿微微皺眉,而後搖頭,“接不住,雖然可以勉強跟上她的速度,但這一腿的力量卻也大到驚人,近身後我防不住這一腿。”

負刀大漢聽聞後微微一怔,“你居然都接不住,這小娘皮,看著胳膊腿兒挺細,怎麼這麼暴力。”

綠蘿沒有回應他,而是又凝神看向了臺上,仔細的打量著那個為名金巧月的美貌女子。

將對手一腳抽飛後的金巧月沒有著急上去穩固優勢,而是看向自已的右腿,方才踢中對面的那處面板,此刻居然流轉著縷縷黑氣,與周邊白玉一般的嫩膩肌膚形成了鮮明對比。

秀眉微微皺起,這黑氣似乎宛若附骨之蛆,竟是在不斷向體內鑽去,絲毫沒有消散減弱的跡象。對面的林凡已經掙扎著爬起,以手掌抹去嘴角溢位的鮮血,只見那掌中的鮮血竟是飛快被黑氣蠶食而盡,而後他掌中黑氣又是凝重兩分。

場外的餘有時瞧見這一幕著急開口,“她可有遠端攻擊手段或是武器在身?”

金巧月目露擔憂之色,“姐姐只修了肉身手段,偏偏遇上了這個明顯功法上剋制她的樓凡。”

場中金巧月沒有多想,在不知道對面黑氣具體底細的情況下,決定速戰速決,落下去不知這黑氣是否會引發變數。

猛然向樓凡徑直奔去,雙手握拳,拳出成影。對面的樓凡以黑氣覆拳,與她對碰起來。

雙方皆是提住一口氣,近距離極速出拳對轟,打的相當硬氣剛猛,讓場外一陣錯愕。

餘有時也第一次見到金巧月這般果決強硬的時刻,讓他對那個在身邊一直調戲捉弄他的妖婦形象,又多了幾分認識。

場上金巧月出拳明顯比對面快上幾分,也更重一些,樓凡數息之間已經身中數拳,嘴角溢血不斷。

但金巧月在與之交手過程中,雙拳,肘臂之上皆是沾染上黑氣,並隨出拳之間,越漸濃郁。

雙方短暫分離打量自身的情況,金巧月揮動雙拳,卻見黑氣宛若於拳上生根,絲毫不散。

對面的樓凡身上中拳之處皆是劇痛不已,宛若被巨石砸中,心知傷到了內裡。

兩人見此都不欲久戰,金巧月催動全身氣血,從衣服中裸露出來的肌膚上血脈宛若沸騰,一道道血絲浮於白嫩肌膚之上,速度瞬間暴漲,拳頭連串成行,片刻不停息。

對面的樓凡從白紗露出的雙眼之中流轉一道怪異符文,宛若首尾相吞之蛇,卻見他拳上的黑氣突然被吸入眼中,而後雙眸轉為漆黑墨色,讓人望之如墜深淵。

數拳落下,金巧月攻勢勁猛,欲要一氣呵成,將其轟殺拳下。

突然,硬接數拳的樓凡,雙眸一擴,一股濃郁讓人心生寒意的黑霧從眼中噴湧而出,將一身血意的金巧月籠了進去。

黑霧中一腿直踹而出,正中樓凡心間,將其瞬間踢飛退去。

樓凡重重砸在場地一邊,掙扎許久沒有站起身來,只寒著雙眼等待著黑霧中的死亡到來。

場中的那團霧氣持續了幾個呼吸後散去,讓餘有時心膽皆怒的是,此刻的金巧月渾身的血脈已成黑色,臉頰蒼白之間也於額頭分佈著幾縷黑絲。

她周身顫動,站在原地似在苦苦支撐,彷彿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躺在一側的樓凡此刻眼中恢復了常色,彷彿緩過一口氣,在地上坐起身來。右手雙指併攏,自眼前拂過,而後口中隱隱傳來幾聲吟誦。

金巧月身上的黑氣瞬間暴虐起來,一道道恐怖的黑色血脈在面板之下扭曲著。她噴出一大口黑血,突然目光一寒,猛咬舌尖,在片刻清明之間,向著樓凡飛馳而去,而後一腳抽射而出。

坐在地面的樓凡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能有如此魄力與體力,在最後關頭做出如此一擊。

看著對方向自已腦袋的爆射一腳,他已經無法去躲了。空氣在這一腳中炸響,樓凡脖子猛然扭轉,身體也隨之飛了出去。

一腳過後,金巧月已經沒了力氣穩住身形,摔在地面,身軀之上的黑氣還在肆虐竄動著。

“可惜啊,如此果決,但這樓凡的死氣入體,她也是必死無疑。恐怕也只能落下個雙雙殞命的下場。”場外有聲聲嘆息響起,慘烈的對決讓場中的歡呼變成了一種沉重。

所有人都在等最後的結果。

餘有時再也忍不住,向著角鬥場跑去。雙目滿是血色,雙拳已經攥破掌心。

身後的金婉星也焦急地向前跑去,面上無傷卻蒼白幾分。

待到場邊,兩人被一股相當牢固的力量封鎖在場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呼喊祈求她能站起來。

餘有時好想她突然一個跟斗翻至自已身前,扯著自已的臉嬉笑道:“被騙了吧,小有時,是不是擔心姐姐害怕的不行。”

但場中倒在地上的身影,只是在不斷無力地顫抖著,彷彿被無可言狀的巨大痛苦而所籠罩。孤單而殘弱。

餘有時朝著場中,硬是擠著嗓子才嘶啞喊出:“喂!妖婦!你別耍賴,說好了要還我人情的,趕緊給我出來。”

“你快站起來啊。”

對面的三旗男子微微搖頭,“那樓凡被金巧月臨頭一腳踹死,但這死氣怕是無解,可惜了一位這般果決的女子。唉”

其餘三人也都格外凝重,沒有開口,仇夜此刻斷臂之傷還在隱隱作痛,內心也是複雜無比。

三人皆是明白著此番古城的市集,看似平和無爭,實則機緣全在生死之間。

場中之人皆是在等待著前排大人宣判最終結果,可那道聲音久久未落。

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在金巧月身上,餘有時無力的捶打著眼前的禁制。

短短的距離卻不能跨越,身前堅不可破的禁制,就似生死之別般隔斷在他與金巧月之間。

一旁的金婉星望著場中,無聲垂淚,更是為此刻平添幾分淒涼。

“快起來啊,……我再任你玩弄一頓行嗎?”聲音已經無力地從喉間飄出。

隔著這堅不可破的禁制,她又是否能聽見呢?

“說好了歐,小有時,姐姐等你。”輕輕的聲音傳入耳中,餘有時宛若心神被一陣大風突然捲走,隨著它飛了很遠,在一片山河錦秀,日夜流轉後才回到了軀體。

“樓凡已死,金巧月勝!”冷漠無情的聲音自前排冰冷傳出,落入餘有時耳中卻似初春的暖風,拂去了一冬的飢寒,捎來花香陣陣,孩童笑語聲聲。

這冷漠聲音也瞬間引爆了角鬥場的沉默,呼喊與號角此起彼伏。

“好樣的!”

“居然活下來了,不可思議!”

禁制已經散去,餘有時衝上臺,看見地上緩緩轉過身來的金巧月。

黑氣散去,眉目還春,粉嫩小嘴依舊是那樣不正經地笑著。

他彎下腰,左臂穿過她的雙腿,右手託腰將金巧月抱起,離開了這處被眾人凝視著的角鬥場。

往角落走去的途中,他看著懷中的妖婦,妖婦在懷中看他。

抱怨、擔憂、無奈,有趣、驕傲、想捉弄。

各種情感在目光中傳達著,複雜又釋然。餘有時突然想起了負刀大漢對仇夜所說,“活著就有機會”。似乎在生死不明的那會等待中,再沒有一個是比活著更能撫平一切情緒的結果了。

金婉星已經恢復了知性模樣,“怎麼回事?”

懷中的金巧月卻還是開口玩笑,“就是想騙你們一下,人家裝的。”

金婉星面色一沉,“姐姐,這都什麼時候了,別鬧了。”

“好吧好吧,……這不是小有時在這……方才倒地後,那體內黑氣翻騰不已,絲毫無法壓制,但體內卻突然生出一縷縷極淡的彩芒。這彩芒一出現,便使得黑氣如積雪遇上烈火一般,極快消融了。

甚至感覺是被我給吸收了,待後面調理過來,恐怕修為還能增長几分。”金巧月微微躲著餘有時,似乎覺得這次出手些許丟了面子,不能讓小有時再忍受她的任意調戲了。

金婉星聽聞後,凝神細想了片刻,輕輕看過餘有時一眼,而後對金巧月開口,“下來吧,不嫌丟人。”

聽得此話,金巧月連忙從餘有時懷中翻下身來,“我給你說,你說的姐姐都聽見了,敢反悔,你就等著。”

說完也不等餘有時反駁,突然就轉過身去,而後尋了一地方盤膝坐下,閉目調養起來。

溫暖柔軟的身子離開了懷抱,只有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餘有時心道自已總是被這妖婦吃得死死的,卻也拿她沒辦法。

看見不遠處閉目打坐的金巧月,在吵鬧的角鬥場中,身姿曼妙,面容美麗。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餘有時輕輕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