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是看我笑話的嗎？”

青城的溫度又低了幾分。

陳映微揉了揉佈滿雞皮疙瘩的胳膊，雙腿痠痛得不行。

空曠的排演廳裡稍些動靜便回傳空靈的回聲。

今天陳映微是最後一個走的。

她拉上揹包的拉鍊，將門重重闔上。

自從那一天過去，鮮少再有人談論她和陳晗鈺的關係，她自已也清楚，二爸家是不想讓她上到檯面去的。

陳家的那個女兒，早已被雪葬在十年前的春。

隔著走廊看向教學樓的方向，晚自習，燈火通明。

這個國慶過得如此迅速。

緊接著一個周後便是期中。

她壓下教室的扶手，避開眾人的視線，低頭走到了位置上去。

江書明的位置是空的。

“他被老蔡叫辦公室去了。”

方寧轉過身道，她從包裡掏出來幾罐牛乳糖整齊地列在陳映微面前。

“快吃快吃這是我從日喀則帶回來的，怎麼樣，這個十月一有沒有出去玩啊。”

“沒，一直在排練。”

方寧問：“不是，這分明是在佔用你們的休假啊！”

“正好我在家也無聊，而且好久沒跳舞了。”

“真不容易，等著你後天表演我一定捧個場啊。噯對了，”方寧湊近壓低聲音問：“你和陳晗鈺還真是姐妹啊？”

“嗯，但不算太熟。”

“怪不得呢，現在外面都在傳陳家主動切割關係，鬧得可不好聽了，不過能挫一挫那大小姐，心裡聽著就解氣，好了，我不打擾你學習了，快點學吧。”

陳映微點點頭，她拿出來耳機套在頭上，翻出來聽力原文開始練習。

斷斷續續的幾行英文寫了出來，陳映微擰眉。

練聽力真的需要極大的耐心。

“Now listen are finishing...”

一抬眼，整張紙都是大大小小的空圈。

對著聽力原文，不斷將字句填充著。

大腦好像接續不起來的弦，無法將聽來的詞彙拼湊個完整。

英語課代表抱著試卷傳了下來，一些人偷偷揶著眼神打量著卷子。

尋找那個班中的最高分。

“我考了138啊！”

“我曹！你小子！又揹著我們偷偷學習是吧！”

“不會是最高分吧？”

“怎麼會，有江爺在，誰還想拿個英語最高分？”

“快來看江爺卷子，聽力滿分啊！”

焦頭爛額的心緒纏了上來，考後對照答案約莫著知道了大體成績。

聽力題直接亮起了紅燈。

周圍人不斷翻起來江書明的卷子，耳邊嘈雜。

耳機中的聽力一遍遍滾過，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處理。

脖子上冒出一層細細的汗。

她放棄了。

陳映微起身，層層的人繞著個水洩不通。

稍有另類的聲音響起，“麻煩讓一下。”

眾人一愣。

陳映微抵開面前橫著的卷子，拎著書包出了教室。

所有人先是啞然，緊接著便炸開了油鍋。

“瘋了吧，她拍開了江爺的卷子。

“是啊，她考多少分敢這麼豪橫。”

“她這列還沒發下來，應該就在講臺上。”

陳映微用力將門一帶，身後的議論聲被短暫的隔絕。

走廊上的冷風穿堂而來，讓人心涼。

不巧，看到了遠遠而來的一雙長腿。

“陳同學你卷子還沒拿呢，但這個沒寫名，就剩最後這一份了。”

更不巧的，是孟丞在這個時候把她的聽力卷子親自呈上。

“啊？江爺你怎麼上自習了。”

“來拿書。”

說話功夫，還抖了抖她的卷子。

硃紅色的30分赫然紙上。

“陳同學這是你的嗎？”孟丞又問了句。

“不是。”陳映微面不改色道。

“也對，我的，像你這種學霸怎麼可能聽力才這個分，一看就是王粲那幫人的，但誰寫的字會這麼好看。”

孟丞認真研究起來這份卷子，卻沒想自已字字句句砸進了某人的心中。

陳映微試圖擠出點笑，“應該吧。”

“嘖嘖嘖這題都能錯，我都做對了，還有這題，不是照著題幹又唸了遍嗎，老徐看到這卷子氣的一定爆炸。”

孟丞像個機關槍似的開始點評。

卷子先被人拿走，江書明反推了下孟丞的肩頭，“沒你的事回去吧。”

“噯——我還沒說完——”

教室門又被闔上。

陳映微捏緊著書包帶，在沉默氣氛還沒僵持前轉身離開。

走到拐角處，身後人問。

“卷子不要了？”

“不是我的。”

她極力否認，努力的，逃避那個猩紅的30分。

腳步聲一寸寸接近，陳映微掂量著腳跟準備拔腿就跑，身後人像是有預判，精準地銜住她的揹帶將人往後稍一帶。

這一下像是摁開了什麼開關，眼淚唰一下從眼眶冒了出來。

“你是看我笑話的嗎？”

陳映微奪過那張卷子，她看著那猩紅的“39”分，眼角發燙，她撕了個稀爛，旋即扔進手旁的垃圾桶。

“我先走了。”

江書明見人遠去，他俯下身將碎紙一張紙收起來。

身後孟丞不碰巧地走過來，看到江爺蹲下身子，竟然？？？

江爺撿垃圾？？？

他驚愕地撐大眼眶，誇張地凹了個造型，“我什麼都沒看見！”

江書明：“.……”

……

晚上吃飯的時候，環書離看著這小女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向陳映微碗裡又添了半勺飯，“怎麼了？不對胃口？”

“怎麼會不對胃口！今天是我掌勺！”

小八敲了下筷子，被環書離瞪了眼。

“沒。”

“還是說考試成績？最近這幾天怎麼都看起來悶悶不樂的？”

陳映微搖搖頭，她舀起一大勺飯塞進嘴裡，嚼了許久。

環書離和小八對視了一眼，兩人交換了遍目光，猶豫幾輪後，環書離還是問了。

“學校有人欺負你了嗎？還是說之前山城的事？”

陳映微艱難地嚥了下去，她忙搖頭。

“沒事，就是最近學的太累了，到晚上提不起精神來。”

“別把自已壓的太緊，什麼事情慢慢來。”

“好，環阿姨，我先上去了。”

她迅速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像是平時般端著盤走到了洗碗臺上。

“微微。”

“如果有事，無論是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

陳映微捏緊碗沿，她盯著暖燈下環書離的笑。

心口像是有什麼迅速劃過，快的讓她來不及感受。

“嗯。”

陳映微認真地點了點頭，身後小八捺不住性子，低聲問：

“環姐，不和微微說陳警官的事嗎…”

“小聲點。”

小八被捱了記頭槌，他疼的扒撓了下頭皮，“環姐，你再打下去要不聰明瞭。”

又是一記犀利的白眼。

等樓上腳步聲遠去，小八忙著湊過身來，“環姐，陳警官這都第三次問咱了，不能一直不告訴微微吧，萬一哪天直接找到學校啊。”

“不會的。”

環書離將盤中的肉一切兩半，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小八被嚇了一跳，還要繼續說的話慢慢地嚥進了肚子裡。

“她已經夠累了，她現在需要休息。”

環書離將半杯醇酒一飲而盡，伸手將紅唇邊的酒漬擦乾。

“至於之前的事，只要有我在，沒有人會打擾她。”

小八嘻哈慣了，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環書離。

“我吃完了，你趕緊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