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明你公務繁忙,沒有到墳上給你爹爹燒紙,現在你已是惇王府從四品的典儀,又成了家,這幾日恰逢你爹的忌日,我看可以告慰你九泉之下的亡父了,咱們這兩天去一次墳上吧。”
穆松筠點頭應允。
按京城的規矩,大戶人家上墳要換錦衣,預發請柬,請許多人搬運東西,包括酒米、下飯、菜蔬,許多人家還要叫樂工,雜耍,扮戲的。
穆母認為上墳之事不宜做得太過招搖,僅讓穆松筠找人給家裡做了幾身衣服。
往年清明掃墓,京城男女紛出四郊,擔酌挈盒,輪轂相望,各攜紙鳶線軸。祭掃完畢後,即於墳前施放較勝。因此穆松筠在上墳前還特意準備了紙鳶。京製紙鳶極盡工巧,有價值數金者,琉璃廠為市易之。此外清明上墳還要折新柳佩戴。有諺語云“清明不帶柳,來生變黃狗”。還有人以柳條穿祭餘蒸點,至立夏日油煎與小兒食之,謂不齒夏。
這日,穆松筠一家僱了馬車出南門,到五里外祖墳上,遠遠便望見青松鬱郁,翠柏森森。
穆松筠和馞馝扶著穆母下了車,看到不遠處父親的墳前擺滿了瓜果糕點和燒酒,似乎已被人祭拜過。
穆松筠望著父親的墳,面無表情地轉頭對穆母說道:“娘,那人又來祭拜了。”
穆母點頭道:“是呀。”
馞馝一臉疑惑地問道:“老爺,太夫人,到底是誰祭拜了太老爺?”
穆松筠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已讓我們娘倆困惑已久,自從家父過世之後,總有人趕在忌日前祭拜家父。我們早些年已問過京中的親戚和父親生前的好友,無一人承認,到今天為止我們仍然不知。”
馞馝聽後一臉詫異。
“我也曾有幾年在父親忌日前後守候在父親墳前,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到今日我們仍不得而知到底是誰在此祭拜。”
返回途中,穆松筠想到這祭拜之事,仍然憂心忡忡。
到了家門口,穆松筠遠遠就看到家門口站著一個年輕婦人。這婦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頗有幾分姿色,身著圓領、右衽、直身、衣肥的氅衣,寬平的袖子被高高挽起,左右開裾,下身穿著藕荷色的綢棉套褲,褲管用絲織成的扁而闊的紮腳帶在近腳踝處紮起來,紮帶末端有一流蘇垂下,看打扮像是從關外來的,手裡還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穆松筠趕忙讓人停車,衝著車內喊道:“娘,二姐回來了。”說完便跳下了車,走到了這婦人面前。
這婦人笑眯眯地看著穆松筠,說道:“臭小子,想姐姐了沒?”說完,摸了摸穆松筠的頭。
穆松筠叫了聲二姐,便望著婦人,眼含著熱淚,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時穆松筠才注意到二姐牽著的一個小男孩。
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對他說道:“你叫小魚籽對不對?”
小男孩頓時羞紅了臉,並不說話,隨即躲在了母親身後。
這時馞馝扶著穆母下了馬車,婦人又領著孩子走到了穆母近前,叫了聲娘。
穆母衝婦人點了點頭,說道:“盼兒,你來了,來多久了。”
“才剛到一會兒。”
這時婦人又把孩子拽到近前,說道:“小魚籽,快見過姥姥。”
小魚籽仍是比較怕生,躲在盼兒的身後。
看到外孫,穆母樂開了花,俯下身子一把將小男孩拽到了近前,摸著小男孩的臉蛋,笑道:“哎呦,我的小心肝,想姥姥沒?”
這時盼兒注意到了母親一旁的馞馝,對她說道:“你就是馞馝?”
馞馝趕忙向盼兒請了個安,說道:“奴婢見過姑奶奶。”
盼兒將馞馝扶起,說道:“真是個俊俏的人兒,咱們家可不興這個。”
說完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個玉鐲子,給馞馝戴到了手上,說道:“這次來的匆忙,嫂子也沒給你準備什麼,這個玉鐲子你先拿著。”
馞馝害羞地退了一步,說道:“這可使不得。”說完眼睛又望向了穆母。
穆母笑道:“給你你就拿著。”
小魚籽因為怕生,用力掙脫了穆母的手,再次跑到了盼兒的身後。穆母非但不惱,還笑吟吟地對母女二人說道:“小傢伙害羞了,咱們先進家吧。”
盼兒說道:“好嘞。”
穆松筠打發人將馬車趕回了車行,就同幾人一起進了宅院。此時來福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衝著盼兒喵喵地叫了幾聲。
穆松筠道:“這是家裡最近養的貓,叫來福,咱們原來租住的那個地方不讓賣耗子藥了,所以我們就在集市上買了一隻貓。”
穆松筠說完,來福便又不知道躥哪兒去了。
幾個人進了大廳落座後,馞馝給幾人上了茶,便站在了穆母一旁。
小魚籽仍然依偎在盼兒身邊,其餘人也一言不發,僵持了好一陣。
最後還是穆母先發了話。
“鄭連飛怎麼沒跟著一起過來?”
盼兒小心翼翼地回道:“他忙著上差,輕易不能離開興京。”
“哦。”穆母點了點頭。
“你們日子過得怎麼樣?”
盼兒道:“還好,餉銀都能按時發放,就是冬日裡冷些。”
“剛才我和老三去墳上了,明日我讓他再陪你去一次吧。好些年你都沒去過墳上了。一會兒讓馞馝給你把廂房收拾出來,你和小魚籽就先在那休息吧。晚上咱們不做飯了,到街上叫個鍋子吃。”
盼兒回答道:“是。”
晚飯後,馞馝帶著盼兒母子到廂房,穆松筠被穆母叫到了房中,穆母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和穆松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娘,二姐怎麼突然從興京回來了?”
“是我給她寫信讓她回來的,弟弟新婚,做姐姐的怎麼也得回來看一眼。可惜呀她還是晚到了一天。”
“娘,您還生二姐的氣呢。”
穆母冷笑了一聲。
“生不生氣又能怎樣,你二姐真是隨了你姥爺了,死擰死擰的,聽不得別人的話,好像我一直是在害她。”
“您消消氣,二姐她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