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木辛制定的治療方案是先手術再化療。

因為有了錄取通知書,木辛的心情好了不少,對於準備手術前的各項檢查的折磨,也配合得很。

這天,木辛甚至坐在病床上給洛導發了一個郵件:

“老師,我拿到B校的全獎博士錄取了。10月初開學,到時候我就能回去Y國了!我好想見你。等我回去Y國的時候,我去找你好嗎?”

發完郵件,她就被護士叫去提前見一下手術醫生。

“你的情況比較複雜,只能請經驗比較足的主任醫師給你主刀。他平時很忙,今天難得抽空過來看一下。你等下讓他幫你看看手術切口安排在哪裡合適。”

“好的。”

進到房間裡,木辛被叫站到靠牆位置。

對方是一個身穿白大褂,頭髮有些花白的五十來歲的男人。

“把病服和內衣脫掉放在筐裡。左手舉起來,我看一下情況。”他的語氣無波無瀾。

即使最近檢查已經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脫衣,木辛每次還是有些害羞。

她慢慢地解開紐扣,露出光滑白皙的面板。

“我摸一下你的腫塊形狀和位置,可能不太舒適,忍一忍。”

“嗯。”

她理解這是所有乳腺檢查的正常操作,可是當在牆邊舉起左手,又面對著陌生人揉捏的時候,她還是不自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切除後留下的刀疤,會讓自已變得很醜陋吧。”木辛心想。

走出房間之後,木辛回到了自已的過道床位。

她的父親和母親都去工作了,只有下班了才輪流來照顧她。

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自娛自樂打發時間。

坐在病床上的她拿出手機,竟看到一封來自洛導的郵件提醒!

可是當木辛激動地點開後,彷彿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祝賀你拿到全獎博士。但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短短一句話,讓她體溫差點從36度降到0度。

木辛坐在牆角哭了起來。

現在唯一在她身邊的,只有麗玲。

麗玲看她哭得厲害,以為她是害怕癌症和害怕手術,一個勁地安慰她:“木辛,麗姐跟你說,不會有事的。你還這麼年輕,身體機能啥的比姐好多了,等過幾天手術完,好好恢復就好了。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還有手術啥的,不用怕的,他們打全麻,你進去就像睡了一覺而已,什麼感覺都沒有的。等你醒來的時候,腫瘤就取出來啦!”

木辛只是點點頭,眼淚還是不住地流。

這些天來每天都想念著他,可是懸著的心,終於還是死了。

“木辛,不哭了不哭了。傍晚讓我丈夫會帶我女兒過來陪你玩怎麼樣。她還在上幼兒園,可聽話懂事了。她喜歡畫畫和聽故事,她陪你就不無聊了。”

“好,謝謝麗姐。”木辛努力地停住啜泣和發抖。

後來她雙手抱著屈起來的膝,發了很久的呆。

一動不動的,像一個木偶。

與其叫她“癌症博士”,不如叫她“痴呆博士”。

五點多的時候,麗姐的丈夫真的帶著幼兒園放學的女兒過來了。

“小竹,過來,叫姐姐。木辛姐姐!”

小竹扎著兩個小辮子,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

“姐姐好!”

“小竹好乖。”木辛問,“你漂亮的辮子是爸爸扎的還是你扎的呀?”

“我自已扎的。媽媽不在,我自已會扎頭髮。”小竹甜甜地說。

“讓姐姐陪你玩,媽媽吃個晚飯。”

“好。”

麗玲在病床上吃起了丈夫帶來的便當。

“小竹,木辛姐姐會畫畫哦,可厲害了。”麗玲一邊嚼著菜一邊說道。

“真的嗎?我有個畫畫本子,姐姐你可以在這上面畫。”說著她從書包裡掏出本子和彩色鉛筆。

“你坐這吧。”木辛問,“你希望我畫什麼呢?”

小竹坐到了木辛的床沿上。“什麼都可以。”

木辛在本子上畫了兩個小機器人,它們手拉著手,一個嘴巴是一條橫線,一個嘴巴是一個向下的弧線。

這個圖案,她曾經在給洛導的明信片裡畫過。

“姐姐,它們有什麼故事?”

“它們啊……其中一個叫沒頭腦,一個叫不高興。沒頭腦很喜歡找不高興玩。但是不高興有時候會不高興。”

木辛還沒說完,小竹已經笑得咯咯叫。

後來,木辛的父母下班後也帶著飯過來了。

他們這塞著兩個病床的小角落,一下子熱鬧得像開家庭聚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