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導走後,木辛拿著她的雨傘和揹包緩慢走下臺階。

她像一具空殼,穿過學院的長廊。

走出校門在紅綠燈路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

“畢業了,難道不應該在學校裡再吃一餐再走?”

她又折返回去食堂。

在讀期間,她只在開學的那天在學校吃過一次。她發現在外邊吃每頓費用很高,於是很快就調整了習慣自已在宿舍做飯。

這一次,又是一個有始有終的閉環。

木辛帶著飯坐在了落地窗旁邊。

夾雜著飯,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眼淚是世界上最小的一片海。

木辛一邊給小比發訊息:“邊吃飯邊哭,邊走邊哭。突然覺得很像小時候幾歲時的分離感……誰走了就哭。”

“二十幾歲的人,老是跟個小孩似的。”她責怪了一句自已。

其實她的這種分離焦慮不僅僅來源於異國的長距離分隔的恐懼,更多的是來自於小時候的原生家庭經歷的後遺症。

她的記憶裡還存留著一些幼年模糊但帶有疼痛感的碎片。

比如有一次,她的父母吵架,她的媽媽把所有的晚餐都倒進了垃圾桶,連同一條剛出鍋的香味撲鼻的熱騰騰的魚。

“既然都不想吃,那就別吃了。”

只有幾歲的木辛蹲在角落裡不敢動彈,她怕他們會離婚。

即使年齡小,她知道大人世界裡的“離婚”意味著這個家裡會失去其中一個人。

還好她的父母這些年柴米油鹽吵吵鬧鬧分分合合最後還是把婚姻維繫下來了。

再長大一些,就是一些更常經歷的婆媳矛盾所帶來的分離感。

比如爺爺奶奶每次從農村過來,都會問木辛要不要去鄉下住。

“你的爸媽要上班,又沒空陪你玩。你去說你想跟我們走。”

可是每次木辛去問父母,他們又會說:“不許去!”

大人們有時候會因此吵起來。

“她必須去上幼兒園。不能老慣著她!”木辛的母親如此說道。

“我的孫女我們怎麼不能帶?她還小,不上幾天幼兒園又怎樣?”

“你們沒法教育她。”木辛的母親說。

“那你就會教育?你看把木辛養得瘦成皮包骨了。”

“她自已不吃的。不吃就餓著。小孩子不能溺愛。”

一家人在教育意見上總有分歧。

木辛每次看著爺爺奶奶氣得直接回老家就會大哭,因為她總覺得是自已沒有做好,才會讓大人一直吵,也才會讓兩個老人敗興而歸。

分離恐懼在木辛身上已經深入骨髓。她的靈魂裡的擰巴是早就存在的。

小比不知道木辛的過往經歷,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要保護好心裡的小孩。”

木辛答非所問地回覆:“抱一下雖然還是遺憾。但是,比沒有抱他少一點點遺憾。可能我上輩子欠他太多眼淚,要還回去。喜歡誰都沒有喜歡他哭的多。”

“真的啊???”螢幕那頭的小比有點難以置信。她以為木辛每天只是嘻嘻哈哈嘴上說著上頭,沒想到她已經陷得那麼深。

“真的。”

“這麼emo的程度?你也太愛他了。”小比嘗試著勸說她,“天涯何處無芳草。”

“也許都是芳草,但是和我關係不大。”木辛答道。

“確實。《小王子》裡有一句: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費的時間,使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

“《小王子》裡還有一句,一旦你馴服了什麼,就要對她負責,永遠的負責。” 木辛說,“看過一種說法,野貓自已流浪的時候其實並不可憐,但是如果人餵了它抱了它之後,又走了,這時候流浪貓才是最可憐的。人何嘗不是如此。”

他馴服了她,只是他沒法對她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