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小夭的話,塗山太夫人頹然坐在榻上,彷彿瞬間蒼老了上百歲。

隔了好一會兒,她抬頭凝視小夭,目光如炬:“說吧,你想要什麼?”

小夭手握著塗山氏守了近千年的秘密來找她,不論她有何圖謀,天下之事,無非生意,只要有所求就能標價,能標價就有得談。

她老太婆執掌塗山氏幾千年,還不至於怕了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只是,小夭提出的要求令塗山太夫人感到意外。

小夭嘟著嘴想了一會兒,說:“第一,我希望塗山奶奶能把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對任何人透露篌公子的身世。”

塗山太夫人沉默了,神情十分複雜,這些年看篌這麼痛苦,她確實有好幾次差點說出實情,尤其是退婚那日。

躲在宗祠抄寫族規,一方面是覺得當年自己或許做錯了,一方面是怕自己忍不住說出這個秘密。

聽說塗山夫人中蠱行為反常之後,她更加自責,也更加害怕。

只是她想不通小夭一個外人,掌握了這個足以拿捏塗山氏的秘密之後,不但不以此要挾塗山氏,反而來提醒她要把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

半晌後她問:“為什麼?”

小夭直視塗山太夫人的眼睛:“塗山奶奶,我沒有惡意,我是璟的朋友,我只是不忍心看到這個秘密洩露後,璟和篌公子兄弟相殘,而且……”

塗山太夫人語氣微怒:“這個秘密老太婆我守了上千年,還不至於讓你一個小輩來提醒!”

小夭頓了頓,小心地組織措辭:“小夭不敢,我只是想說……哪怕塗山夫人身死……哪怕篌公子自己查出真相,無論他查出什麼,都請您堅定地否認。”

這世上沒有無法揭穿的謊言,但是有甘心受騙的人,只要塗山篌最敬重的奶奶堅決否定,篌就會甘願自我欺騙下去。

聽完小夭的話,塗山太夫人苦澀地點了點頭,問:“月兒她,活不久了嗎?”

月兒是塗山夫人的閨名,自從府中傳出塗山夫人性情大變的訊息,她隱約猜到她可能已經快不行了。

不管是當年把篌記在她的名下,還是現在篌瘋魔到對她下蠱,塗山太夫人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

小夭輕聲說:“塗山伯母,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又是一陣沉默,塗山太夫人一動不動地坐著,整個人就像一塊枯木。

秋日的陽光透過梧桐樹那光禿禿的樹枝,灑落在青磚地面上。一陣風吹過,落葉沙沙作響,訴說著悲涼。

過了好一會兒,塗山太夫人才抬頭看向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小夭:“小夭,你是個好孩子。”

談話至此,她已看出小夭並無惡意。

“剛剛的要求,奶奶答應你。”她指了指身邊的座椅,“你還有什麼要求,坐下說吧。”

小夭卻不肯,對塗山太夫人再次恭敬一禮,“第二個要求,說出來您可能會生氣,我還是不坐了。”

她說的是不坐了,不是不提了。

雖然還不清楚小夭今日來究竟有什麼目的,塗山夫人突然有些喜歡眼前這個女孩了。

塗山太夫人凝視著小夭,“聽你這麼一說,我到有些有些好奇你會提什麼要求了。塗山氏欠你一個人情。

說吧,只要不是對塗山氏不利,且是塗山氏能夠做到的要求我都答應你。”

塗山太夫人這句話看似無論小夭提什麼要求都會答應她,實際卻給自己保留了餘地,畢竟對塗山氏是否不利,塗山氏是否能做到,是她說了算。

小夭卻狡猾地眨了眨眼:“如果我是要您最心肝寶貝的東西呢?”

塗山太夫人笑了,她一個即將入土的老人,對身外之物早就沒了執著,隨即笑道:“你想要什麼,說說看。”

小夭正色道:“我想要塗山璟!”

塗山太夫人錯愕地看向小夭:“你想要璟?”

塗山太夫人突然想起,璟這孩子與防風意映訂婚十幾年,以前並未對婚事提出過異議,去了一趟玉山之後,他才突然堅決地表示要和防風意映退婚,或許他退婚的真正原因正是眼前的小夭。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哪怕小夭知道了可以拿捏塗山氏的秘密,還願意守住這個秘密的原因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小夭坦然地點了點頭:“對,我想要璟。”

塗山太夫人看了看院外,問道:“那門外那個白衣少年又怎麼回事。”

雖然小夭一直對外宣稱她和那個白衣少年是兄妹,但是她老太婆可不瞎,那少年看小夭的眼神絕對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小夭這才發現,剛剛的話似乎有些歧義,於是更正道:“奶奶,我想說的是,假如有一天璟跟您說他不想當塗山族長,請您不要逼他,放他走。”

塗山太夫人聽後,“砰”的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塗山族長之位,不是誰想當就當,誰不想當就不當的,豈容你如此胡鬧!”

小夭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我就說嘛,我說出來您一定會生氣的,您還騙我說只要不是對塗山氏不利,且是您能夠做到就答應我的。”

塗山太夫人被小夭氣得不怒反笑,“你倒是說是你剛剛這個要求,哪裡符合不對塗山氏不利,又哪裡符合塗山氏能夠做到這兩個條件了?”

小夭抬眼偷偷看了看塗山太夫人,見她並未真正動怒,繼續說道:“如果璟當上族長會死呢?您還讓他當嗎?”

塗山太夫人眯了眯眼:“小傢伙,你可別嚇唬我,老太婆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小夭低著頭捏著衣角小心組織措辭:“璟和篌公子倆人能力相當,如同一座山裡的兩頭老虎,一山不容二虎,

如果篌公子當上塗山族長,以璟的性格他一定會退讓,倒能相安無事;

如果是璟當上族長,一輩子被璟壓了一頭的篌公子服不服氣可就不好說了。”

塗山太夫人承認小夭說的話有理,但是:“你也說了璟兒和篌兒能力相當,璟難道就沒有自保之力嗎?”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璟的性格您也知道,他最注重親情,他對篌公子是絕對不會有所防備的,假如篌公子對璟出手,那可不就是會死嘛。”

原著裡,璟就是毫無防備地被篌算計了,然後才被折磨了四年。

塗山太夫人又說:“你說璟最注重親情,難道篌就不是嗎?”

小夭滿臉無奈,這老太太好倔強:“篌公子瘋起來連塗山夫人都能下蠱,您真敢保證他絕對不會對璟出手嗎?”

塗山太夫人還想說什麼,但是小夭沒給她機會,直接開始開始耍賴:“反正我只要璟平安,他平安不會對塗山氏有任何不利,他想離開時,您也能夠做到不阻攔,您剛剛已經答應我了,不能說話不算話。”

塗山太夫人這才作罷,嘆了口氣點點頭:“如果有一天璟自己想離開,我不攔他。”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兒自相殘殺。

眼前的女孩聰明又果敢,要是沒有門外等候的那個少年,她倒是希望璟和這個孩子能成一對。

她休息了片刻,對小夭伸出手:“來,扶我起來,躲了半個多月,我也該去看看篌兒的婚禮籌備得怎麼樣了。”

小夭高興得說:“您這是同意了?”

塗山夫人卻說:“孩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塗山族長這個位置無論誰坐,都得到眾人的認可,這可不是我倆在這說幾句玩笑話就能決定的。”

小夭當然知道沒那麼簡單,但是隻要搞定塗山太夫人,就搞定了救塗山璟遠離悲劇的最大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