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色大亮,人人都要繼續生活。
喪事鋪卻反常地關上了門,木板門緊閉不開。偶爾有街上的閒漢路過,嬉笑著,“這周扒皮怎麼關門了,往日裡他可是他開的比誰都積極,生怕少了一點錢。”
外面的喧鬧傳不到裡面,不過此時此刻,就算聽到了,周扒皮也不會說什麼。
今日一早上,就有幾個人抬著棺材硬闖進了自己的店裡,雖說闖進來的態度不好,不過嘛……老周摩挲著袖子裡的銀兩,一張臉都笑出了褶子,“不知各位客官有何要求?”
李蓮花上前一步,藉著日光打量掛在牆上的喪服,“我們來,是要買件斂衣。”
老周點點頭,這好說。
“不知老丈這裡可否換衣?”李蓮花問。
老周想了想,點點頭。
“不知老丈可否引我們去墓園?”李蓮花又問。
老周的手捏了捏銀子,還是笑著點點頭。
方多病咂舌,湊到雲風身邊小聲問,“阿風,你這是給了多少錢啊。”
“不多吧……”雲風也小聲回他,“……十兩?”
李蓮花豎起耳朵,聞言痛心疾首,十兩!那可是十兩……
因著這十兩銀子,老周在裡面換殮服的時候,李蓮花就在旁邊看著,一點點審視著棺內的屍體。
這張臉是熟悉的,身穿著護甲也是當日的沒錯,他的手……李蓮花忽然伸手動了動屍體的手。
老周有些驚訝,“一般要入殮的,家裡人都不會再碰,甚至看都不想看,公子倒是不怕。”
李蓮花輕輕嗯了聲,後退一步,心裡卻驚濤駭浪,師兄當年破陣時,被箭簇震斷了半截小指,可是這小指卻平平折斷……
老周忽然咦了一聲,回頭忐忑地喚他,欲哭無淚,“公子,這……這護甲壞了”不會要賠吧。
李蓮花看過去,接過護甲,前胸處的綴甲果然已經斑駁掉落,他搖搖頭,“不是……”
這不是真的護甲……這不是師兄單孤刀……那,那是誰被硬生生殺死,挫骨剝皮變成這副模樣?
李蓮花不忍再看,吩咐了老周之後,匆匆步出房間。
“屍體是假的。”李蓮花拉著笛飛聲走到角落,回頭看離方多病喬婉娩她們遠了,鬆開手認真說。
“……”笛飛聲沒想到李蓮花大動干戈是要說這個,見怪不怪地嗯了聲,“昨天不是說了嗎?”
李蓮花有些奇怪,“你就沒覺得它是真的嗎?”
笛飛聲抱胸冷笑,“我甚至覺得十年前的事情是假的,李蓮花,你有沒有奇怪,十年前金鴛盟和四顧門為什麼開戰。”
李蓮花道,“因為你們殺死了我師兄。”
笛飛聲嗯一聲,又問,“你師兄的屍體呢?”
李蓮花沉默。
笛飛聲又說,“十年前開戰,我們都損失慘重,李蓮花,我沒必要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屍體是假的,我們因為屍體開戰的事情也是假的,李蓮花,我們都被騙了。”
李蓮花垂下眼,若有所思,“十年前的兩大門派覆滅,這十年倒是出現了不少……”
“可是唯一不安分搞事情的只有一個——”
“萬聖道!”二人異口同聲道。
……
笛飛聲又說:“李蓮花,你給我解開毒藥,我現在就殺到萬聖道。”
李蓮花看著他,搖了搖頭,有些古怪地開口:“我們的約定還沒完成啊。”
笛飛聲咬牙。
“你不給我解開我怎麼去找你師兄的屍體?”
“反正沒有屍體我就不會解毒,這也是我們的約定嘛。走了”李蓮花笑眯眯地拍了拍笛飛聲的肩膀,自顧自找喬婉娩去了。
笛飛聲抱胸冷眼看著,這個無賴!
……
幾個人等老周換好了斂衣,依舊是幾兩銀子租了個馬,拉著棺槨慢悠悠地前往墓地。
方多病有些疑惑,挪到了李蓮花身邊問他:“李蓮花,怎麼換成了松木棺?”
李蓮花還沒說話,蓮花樓前面一同坐著的老周就笑眯眯回頭:“一看這位公子就不明白,這松木啊,可是寶呢,耐腐不易爛,這可是本店最好的棺槨呢。”
老周存了小心思沒有說,這可比他們剛搬進來的那個木板好多了。
喬婉娩聽著話裡的踩一捧一,抬起袖子自顧自笑了笑。
江湖裡難得一求的藥棺,在這位老丈眼裡,也不如幾兩銀子的松木棺。
李蓮花也笑了笑,斟了杯茶水抿一口,提高聲音回老周:“老丈說的正是。”
等到贊同,老周更高興了,就是嘛,人生什麼時候,錢都不是個壞東西,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可是錢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用的,特別是在生死麵前。
李蓮花幾人挖坑仍將棺槨下了葬,默默上了柱香,收拾妥當後,方多病隨意一瞥,突然發問:“那裡的屍體是怎麼回事?”
老周也隨著方多病的手指看過去,那裡的骸骨已經風吹見骨,骨頭足足堆起了一座墳高。
老周嘆了口氣,眯起眼睛回想:“那裡啊……應該是十年前左右,嘉縣有山賊作亂,殺了不少人,有些人是外地行路,沒人收屍,官府就把他們的屍骨收到了這裡。”
方多病打了個寒戰,看著老周:“那當年山賊這麼猖狂,沒人管嗎?”
老周搖搖頭:“十年前江湖大亂,四顧門自顧不暇,又有了金鴛盟萬聖道等惡人作亂,朝廷管不得啊……”
李蓮花與笛飛聲又對視一眼,眼底瞭然,萬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