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在窗臺上,跌入前廳裡,照明瞭前廳的案堂。
李蓮花坐在椅子上,看著這日光恍然感覺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找的師兄的時候,頭頂也是這樣熾熱的陽光,身邊充斥了嘈嘈雜語。
李蓮花感覺自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被這日光這目光鞭斥著,責怪著,責怪自己為什麼害死了師兄。
只是現在那些人都不見了,那些目光和聲音也都不見了,只有日光慢慢地在房間裡流動。
見事情不對,方夫人早引著僕婦離去,屋子裡只有了他們幾個人。李蓮花的目光移到他們臉上,又落回去看日光,疑惑地問道。
“你們怎麼不說話?”
方多病按耐不住,率先開口,“採蓮莊有問題……”
這不是他們早查出來的嗎?李蓮花看著方多病,沒說話。
“郭禍說,十年前許娘子逝世後,有人在柳樹下挖屍體,我們懷疑,柳樹下的屍體有古怪!”方多病急切地說。
李蓮花眨眨眼睛,並沒有說話。
笛飛聲聽了一陣子,覺得沒趣,出言打斷,“無論如何,我們的約定已經做到了,李蓮花,你也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李蓮花慢吞吞地開口,“……我們的約定?”
“約定?”方多病也問
笛飛聲站起來,說話衝著李蓮花,眼神卻居高臨下地看著方多病,“幫你找到了屍體,你也要為我解毒。”
方多病也“蹭”地站起身,“不行!你還沒有做到,你不能走!”
笛飛聲不耐煩,懶得理他。
“為什麼呢?”李蓮花輕聲問。
喬婉娩默了默,為什麼呢……是啊,為什麼單孤刀沒有死,卻出現了他的屍體呢?
人還活著,可是有屍體……
喬婉娩忽然從嘴裡滑出來一句話,“那屍體是假的!”
滿室皆靜。
喬婉娩大夢初醒,對啊,有屍體又怎麼樣,屍體也有可能是假的。
李蓮花看向喬婉娩,面色茫然,如同小孩子被人搶走了心愛的糖,“怎麼會是假的呢?”
他的聲音如同細風吹過沙石,艱澀難響,簌簌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阿娩……?”李蓮花仰著頭問她。
喬婉娩也向前走近兩步,半蹲下來握住李蓮花的手,深吸一口氣,踟躕開口,“蓮花,十年前許夫人逝世後有人藉著祈蓮會混入採蓮莊,在柳樹下挖過了棺槨。”
李蓮花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涼,“可是那個屍體……”
喬婉娩又沉默了,她要怎麼說,要說自己做夢夢到的嗎?他們會信嗎?
方多病前進兩步,“我同意喬姑娘的話,無論如何,這個屍體一定有什麼秘密。”
“李蓮花,你相信我們!我和喬姑娘不會騙你的”方多病定定道。
李蓮花的手漸漸恢復了溫度,拉著喬婉娩站起身來,看著喬婉娩,他輕輕抿了抿唇,扯出笑,“屍體是假的嗎?那就繼續找吧……”
李蓮花明明是在笑,可是一雙眼睛裡卻漸漸盈滿了淚。
喬婉娩伸手抱住他,感受著肩膀處的溼意傳來,眼淚一點點滑落。
李蓮花,別傷心,我們都在呢,我們一起找,我們一起活。
………………
日光聚集在一起又逐漸被打散,隱入黑暗。
方夫人今日便要立刻啟程,待到採蓮莊裡的奴僕都奔逃散去後,方多病拿著百川院令牌,帶著官府衙役將採蓮莊大門鎖上,粘上了封條。
方多病拒絕了官府老吏明裡暗裡地關於“能不能把採蓮莊充公”的試探,義正言辭地表示這些都歸百川院管;也拒絕了老吏殷切地想要一起吃一頓飯試圖拉近關係的請求,表示,
“哈哈,抱歉,家裡有狐狸精。”
然後方多病就頂著衙役們複雜的目光,拐去菜攤子上買了蔬菜和肉,和“爾雅”一起抱在懷裡,慢悠悠地去找蓮花樓也。
蓮花樓倒好找,因為要放棺槨,離城鎮近了點,方多病拎著東西找到蓮花樓時,喬婉娩正在付驢車的錢。
方多病走過去,小聲問:“喬姑娘,如今要去嘉縣,喬姑娘還有錢嗎?”
喬婉娩捏了捏荷包,若有所思,“身上好像確實沒什麼錢了……”
方多病緊張兮兮,“那……那怎麼辦?”
喬婉娩彎彎眼睛笑起來,“錢都在阿風那裡呢。”
方多病鬆了一口氣,心裡的慌亂也消了點,嘻嘻笑起來,大聲說,“我買的白菜青菜和茼蒿還有五花肉和肉餅!我們可以吃頓好飯啦。”
聞聲,李蓮花從蓮花樓裡走過來,“回來這麼快啊。”
“那當然,本少爺……”方多病得意開口。
李蓮花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吩咐他,“把菜洗洗帶進來。”
“阿娩你和阿飛在外面等吧。”
“……可惡的李蓮花!”方多病小聲不滿,然後扯起笑,顛顛跟了上去。
喬婉娩看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