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也沒有想到會被唐釗說膽小，她最禁不住唐釗激她，抬起頭，反駁的話正要出口，抬眼撞進那盛滿笑意的眼眸，那種久違的熟悉感忽然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許夏只覺得自已鼻尖忽然一酸，她連忙錯開和唐釗對視的目光，努力平復洶湧的酸澀感。
所以唐釗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唐釗看著眼前的人都快要把腦袋藏起來了，抬手輕輕敲了敲許夏棒球帽的帽簷，“呆子，怎麼，看論文把眼睛看紅了？”
“你才呆子。”許夏基本是屬於條件反射一般反駁唐釗的話，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已反應太大了，瞬間又閉了嘴。
這人，就算是這樣都得回嘴。
在自已這裡永遠不吃虧的性子還是沒變。
挺好的。
唐釗眼裡笑意更深了，溫聲說：“怎麼了？”
“我來了惹你不高興了？”
這話說出來就是哄人的，唐釗只有在哄她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許夏紅著眼睛，半晌沒回話。
唐釗還想繼續說什麼，聽見這姑娘非常小聲又迅速地說了“沒有”兩個字。
唐釗承認，他之前僅有的那一點脾氣，忽然間全都散了。
這姑娘從那個電話和自已劃清界線之後，確實是狠心。
這一年多，他剋制自已，問候關心的話語，只能到普通朋友的地步。
他不僅想看看自已能忍到什麼時候，更多的還是想看看許夏會不會主動向自已示好。
所以每次這人主動給自已發訊息的時候，這個每次可以用個位數來代替。
雖然他盡力剋制，回覆的話語都很官方且簡短，但每次許夏主動給自已發訊息，唐釗都很開心。
她能夠主動來找自已，就說明她還是有些捨不得吧。
那麼他所渴望的也就差不多能成了。
不是沒想過再逼一逼她，但是恰好碰上考研，唐釗也不想影響她，於是也就慢慢的磨。
只不過過一段時間就得去這人這裡刷點存在感，怕這個小沒良心的把自已忘了。
找她的時候又必須剋制自已，進退有度。
那些日子很難熬。
但是沒辦法，誰讓自已對人有企圖。
暑假那次聚會，他想都沒想就要拒絕。
他並不在老家那邊，他在Z市。
但是他聽說許夏也去到時候，到嘴的拒絕轉成了答應。
他立即買好往返的高鐵票，破天荒地和領導請了小半天假。
唐琳說他有毛病，因為一個初中聚會特意回去老家一趟。
但是看他堅持要去，半晌也反應過來為什麼，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兄弟，你這，哎，你這次回去記得好好表現啊。”
好好表現嗎？
唐釗也想，但是他沒有機會。
他只來得及看她一眼就被那夥男生拉過去了。
他想找她說話，想和她待在一起，但是不行。
他知道她不喜歡被起鬨，知道她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議論。
所以他摁著自已，他只能偷偷看她一眼，偷偷關注她。
好久不見了，她還是沒怎麼變。
她今天穿了連衣裙，頭髮柔順的搭在肩膀上，和她們說話的時候眼睛彎彎的。
她笑起來真好看。
過了一會兒，班長和她碰杯的時候，他看見她聞著杯子裡的酒偷偷皺眉。於是，他想都沒想，倒了杯茶水端在手上，然後有意擋在另一側遞給她。
她接了，但是放在一邊並沒有喝。
其實剛才那個女孩找他說話加他微信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看許夏，見她沒有任何反應，半賭氣地應下，實際上他對人家根本沒多少印象。
他覺得她在和自已置氣，但是這姑娘倔起來，唐釗沒有任何辦法。
她走的時候並沒有看他，和眾人揮揮手之後毫不留戀地走了。
她沒有回頭。
其實只要她回頭，就能看見她出門的那一刻，唐釗站起身追了出去。
但是他還是晚了一步。
他看著電梯門在她面前合上，另一邊電梯又久久不下來，他從安全通道往下追。
但是他只來得及看她笑著上了許爸的車。
他站在那看了很久，一直到汽車一點一點消失在拐角處。
良久，兜裡的手機響了，是包廂裡的人問他去哪了，催他回去。
當天晚上唐釗就趕著高鐵又返回Z市，只是他那天回到自已家裡的時候，罕見的在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
他很久沒自已買酒喝了，自從上次許夏對他生氣之後，除了避不開的飯局，他從不自已買酒喝。
他開啟一罐，喝了一口。
其實真的一點都不好喝，怪不得許夏皺眉嫌棄。
他反悔了，他應該勇敢一點的。
他應該一進門就坐在她身邊，就算他們打量這邊，也沒關係，他可以找到很多合適的理由去解釋他的行為。
但是後悔也沒有用。
他看著眼前的幾罐啤酒，又抬頭猛地灌了一大口。
但是他只允許自已頹一晚上，第二天他又恢復了，正常上班。
好在許夏現在的反應確實不像是把自已忘了的樣子，這姑娘一看見自已就委屈的不行。
或許許夏覺得她藏得很好，但是她忘了，唐釗對她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瞭解。
自從看見唐釗之後，這姑娘周身的氛圍肉眼可見的變得柔軟。
對他說的話，不輕易間看他的眼神，都不自知的帶著委屈。
是怨他的吧？
這樣想想，那些日子也沒那麼糟糕。
至少現在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值得。
“為什麼不看我？”唐釗問她。
“你有什麼好看的。”許夏和唐釗嗆。
唐釗聞言笑了一聲，很輕，但是被許夏聽見了。
她下意識瞪他，但是在觸及他眼中的情緒時，立即又挪開了視線。
“許夏，你看看我吧？”唐釗開口。
“你一直都不怎麼好好看我。”
“和你認識這麼多年，好像你都你不怎麼認真看我。”
“聚會的時候，你道別都不和我說。”
“你也不看我，也不和我說話。”
“就像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你也不好好看看我。”
“許夏，你認真看看我吧，你不認真看看我，怎麼就知道我們兩個人不可能走到最後呢？”
許久，許夏終於是抬起頭看他，但她眼前已經霧濛濛的一片了。
就算是離的這麼近，唐釗就站在她面前，她仍然看不清唐釗的模樣。
良久她才開口，聲音忍不住輕顫：“你怎麼來了啊？”
“你不是……”
“你怎麼……你怎麼來這兒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許夏就是覺得很委屈，看見唐釗對自已笑得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已委屈的不行。
她倔強的睜大雙眼，努力不讓眼淚往下滑，又說，“我以為……我以為你……你不是……”
“以為什麼？”唐釗沒有讓許夏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抬手輕輕擦去許夏眼眶裡終於盛不住滑下來的淚，之後也沒有收回手，反而捧著她的臉，又對她笑了笑，說：“我以為，你現在應該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了。”
“我以為，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久到你能夠接受我了。”
“我還以為，你現在的委屈和眼淚，都是因為我。”
唐釗大拇指在許夏臉頰蹭了蹭，對上這人微紅的眼睛，說：“許夏，之前問你那個問題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看不見你是不是在哭，也判斷不了你是不是故意騙我。”
唐釗這句話說出來，許夏的眼淚流的更兇了。
“所以，我覺得我得給自已一個交代，也給我們兩個一個交代。”
“我現在就在你面前。”
“我不認你說的我們只要過界了就一定會分手，我不同意。”
“我不認你沒有任何證據就判我死刑，我不甘心。”
“那個問題我還是想再問你一遍。”
“第一次你否定了它，這一次，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別的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在拿你自已和她比，但是不應該這樣的。”
“從始至終你都和她不一樣。”
“喜歡你這件事就像是刻在我的身體裡一樣，就算我自已沒有意識到，我的身體都在幫我回答。”
“之前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我以為我想清楚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但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我步步緊逼，逼你認清楚對我的感情，逼你對我表露真心。”
“對不起，許夏。”
許夏眼底的淚水又一次滑了下來，她看著唐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其實不是的，是她自已，明明是她把他推遠的。
“許夏，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情很過分，但是我發誓，我喜歡你這件事，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從來就不存在比較這個說法，我從來沒拿你和誰對比。”
“我那段時間不是因為分手，是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喜歡的是你。”
“分手給我的感覺並不多，我其實是在悔恨我沒有早點發現我喜歡你。”
“許夏，你就是你，不需要和別人比較，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眼前的水霧被溫柔地抹去，她終於看清楚了唐釗的臉。
她看見唐釗熟悉的眉眼，看見他眼底的心疼和在意。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分手之後那段時間我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嗎？”
“嗯。”許夏點了點頭。
“我當時就在想。”唐釗頓了頓，抬手把落在許夏臉頰的頭髮往耳後別過去，繼續說：“為什麼分手我沒什麼感覺啊，相比之下我好像更在意你開不開心，你和我鬧沒鬧彆扭。”
“我在想，我是不是喜歡你呢？”
“一部分的我對我說是的，你就是喜歡她；另一部分的我又說不是的，你只是不想她不理你，你只是捨不得她不理你。”
“那一段時間，腦袋裡面就像是有兩波人在打群架，太吵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把你惹生氣了，你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訊息。”
“我忽然發現其實這兩個問題本質上就是一個。”
“我喜歡你，只是我不自知。”
“可是後來我知道了，只是知道的這麼晚。”
“所以，我們之間，我還想再爭取一下。”
“許夏，你是怎麼想的？”
“關於我們兩個，你是怎麼想的呢？”
許夏淚眼模糊，眼淚今天怎麼這麼多啊。
太煩人了。
她都看不太清楚唐釗的臉了。
但是其實看不清楚也沒關係，她知道他一定很溫柔地對自已笑，並且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好看。
她抬手握住唐釗的手，然後抬起兩個人交握的手對唐釗笑了笑，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唐釗在許夏主動牽起自已的手的時候，十分主動的配合許夏的動作，他專注地看著許夏，眼睛裡傳遞出來的感情做不得半分假。
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呢？
很早之前，唐釗看著自已的時候，眼底就盛滿了愛意。
許夏對上唐釗的視線，忽然發現自已也終於體會到了網上流行的話。
愛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即使嘴上不說愛，愛意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她笑了，笑得特別開心，也特別滿足。
“對不起，唐釗，之前我的話一定讓你難過了很久。”
“是我太膽小了，也是我太自私了。”
“我不敢越界，我自私地以為只要和你永遠都是好朋友，我就能永遠被你偏愛，讓你永遠對我好。”
“可是我也想明白了，我其實也很貪心，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
說到這裡，許夏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繼續說：“對不起，唐釗。”
“雖然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但是我必須說，我不想永遠只和你做朋友。”
“我很貪心，甚至於，我現在更貪心。”
“我喜歡你，唐釗。”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喜歡一個人。”
“我以前一直都在確認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呢，我不清楚，也弄不清楚。”“但是我現在可以確定，我是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你。”
“所以，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唐釗愣了一下，繼而欣喜若狂。
他抬手把許夏擁入懷中，良久，許夏感受到脖頸間的溼潤感。
她偏頭想說些什麼，但是唐釗只是一直抱著她。
唐釗抱著許夏很久都沒有鬆手，直到許夏感覺到自已腳有些麻，才聽見抱著自已的人聲音沙啞，在自已耳邊輕聲問：“許夏，你決定好了嗎？”
“這一次你點頭了，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他再也不會放她離開了。
許夏聞言，彎唇笑了。
她抬手搭在唐釗腰間，收緊，十分鄭重地說：“嗯，我決定好了。”
“這一次，我們一起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