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班長舉起杯過來這邊說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他要跟在場的每個人都走一個,這話一說,場面忽然就熱了起來。

別的男生們也都說都走一個。

於是能喝點的開始往杯子裡倒啤酒,沒喝過的,就倒滿飲料。

許夏稍微掃了一圈,在拿起飲料的時候,被小姐妹勸著倒了杯啤酒。

她端起杯子湊近聞了聞,也沒說什麼,只輕輕皺了皺眉。

也不是沒喝過,大學的時候和室友一起嘗過幾口,許夏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麼有人喜歡喝這個,一點都不好喝。

班長帶了頭,和這邊的女生一個一個碰了杯,許夏也不例外。

她抿了一小口,便笑著和班長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看他繼續往下走。

班長後面隔了兩個人就是唐釗,她壓下心裡的異樣,笑著和唐釗碰了碰杯子,正要往嘴邊送的時候,唐釗攔住她。

這會兒大夥都各自說著小話,也沒人刻意注意這邊。

唐釗側身,把另一隻手上端著的杯子遞給許夏,示意許夏喝這個。

許夏看了看,這應該是一杯水。

她笑了笑,接過來小聲道了謝,然後還是抿了口自已杯子裡的酒。

唐釗一直盯著她看,見她沒換杯子。

半晌,他像是也笑了,垂下眼,喝了自已杯子裡的酒。

差不多吃完了,一夥人轉到旁邊的KTV裡面,氛圍依舊挺熱鬧的。

這種同學聚會其實玩到最後基本上都是分夥兒湊在一起。

讀書的時候熟悉一點分小團體坐在一邊,玩玩遊戲,喝喝酒,或者聊聊天。

這個下午過的倒也輕鬆,許夏不參與男生的起鬨,也不主動接過麥克風唱歌,她要做的就是跟著小姐妹一起聊聊天,渴了或者餓了就喝點吃點,倒也舒服。

氣氛的在那女孩主動邀唐釗合唱時達到頂峰。

整個包廂裡都是大夥兒的起鬨聲。

“唱一個!唱一個!”

“唐哥上啊,你這麥霸今天愣是沒開嗓,怎麼,這麼多女孩子在你還害羞不成?”

“那不至於啊,唐哥什麼時候害羞過?”

話音剛落,大夥兒又是一陣鬨笑。

許夏坐在一邊,跟著大夥勾唇笑了起來。

那邊的人還在催唐釗,她面上裝的是不怎麼在意,但是視線還是忍不住往他那邊看過去。

反正大夥兒都往那裡看,她這是名正言順的看,不看過去反而還會讓別人覺得自已奇怪。

許夏暗示自已。

唐釗和那些男生笑著對罵了一會兒,然後像是隨意一般,回頭往門口這邊看了一圈。

許夏驀地覺得他的視線在自已臉上頓了一下,然後很快就被收回去。

她忙收起臉上的笑,她剛才真的看戲看過了,臉上的笑意被唐釗全然捕捉了。

她忽然覺得自已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被大人抓包一般窘迫,好在除了唐釗,別的同學都不知道這一眼的深意。

但是她像是讀懂了唐釗剛才瞥過來那一眼的意思,忽然收起了臉上看戲的笑。

這邊,她還沒有整理好心裡的小九九,就聽見那邊傳來更加歡快的起鬨聲。

接著,她就看見唐釗起身接過那女孩子遞過去的麥克風。

有好事的立刻去點了歌,熟悉的旋律出來,許夏默默地抿了抿唇。

其實那首歌許夏也聽過,小情歌,聽起來甜的膩人。

只不過許夏從來不知道,有時候甜膩的小情歌也會讓人聽著胸口酸澀難止。

她坐著聽了一會兒,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和身邊的小姐妹說想去洗手間,然後小姐妹也站了起來,說自已也去。

幾個人在外面磨磨蹭蹭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班長的狼嚎聲透過麥克風無差別的攻擊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快五點左右,許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是自已母親大人,起身出去接了電話。

她該走了,今天本來是她堂姐孩子的滿月宴,她藉著這邊聚會的藉口出來了一會兒,午飯沒有在堂姐那邊吃,但是晚飯總是得回去的。

許媽打電話過來就是問她這邊結束了沒有,她讓許爸過來接她。

許夏回到包廂的時候,先是和身邊的小姐妹道別,說明離開的原由之後和她們抱了抱,再之後就走過去男生那邊。

因為裡面聲音確實吵,她就算是大聲說也不一定每個人都聽得見,而且這種事情也沒必要每個人都說。

於是她湊到班長耳邊,直接和班長說明情況,班長寒暄一會兒,還是和她笑著說再見。

許夏見那些人像是都在看著自已,笑著和一夥兒人揮了揮手示意自已先走,便揹著包轉身出去了。

她一路快步穿過走廊,剛好電梯到了。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她像是看見那邊有人在追電梯,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透過電梯裡的鏡子看了自已一眼,鏡子裡的人雖然還是笑著的,但是看著並不開心。

她深呼了一口氣,盯著逐漸變小的數字發呆。

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他現在很好。

我也會很好的。

不過這些許夏沒有說,其實事實已經挺明顯了,再說這麼多也沒有多少意義了。

她不是沒想過藉著聚會和唐釗稍微緩和點關係,但是就是這麼不湊巧。

話也沒說上,還看著唐釗加上了女孩子的微信。

她承認自已有些吃醋,看著那個女孩子在唐釗身邊坐下,大大方方地和唐釗說話。

她也承認她自已懦弱,她沒有勇氣做到那一步。

所以她和唐釗賭氣,不喝他給自已遞過來的水。

其實說起來也是和自已賭氣。

氣自已軟弱不敢向前走,也氣自已說好了退回去卻守不住那顆亂跳的心。

……

國慶來的很快,女生宿舍裡面的行李箱來回拉動的聲音前兩天就已經開始響了,不過這些“身外事”都和許夏無關罷了。

許夏的國慶節註定是在宿舍過的,準確來說,是在電腦前,和一千多篇論文一起過的。

九月還有幾天才結束,陳琪琪和李夢兩人就已經無情地拉著行李箱走了,留下一臉哀怨的許夏。

她也不是一個人待不住,就是看著別人都出去浪去了,想想自已得每天起早貪黑看論文,就悲從中來。

許夏一個人在宿舍待了幾天之後,終於是忍不住了。

她默默地發了個遮蔽師門的朋友圈,哭訴自已孤獨又悲慘的國慶。

但是哭訴之後,還得幹論文……

就很氣!

國慶假期第三天,許夏終於是忍不了了,宿舍裡面已經沒有能夠滿足許夏的存貨了。

再這樣下去不行,論文看的頭大,如果沒有美食相伴的話,那這日子怎麼過啊。

傍晚的時候,許夏瞧著外頭太陽已經不再那麼刺眼,終於站起身挪了挪腿,走出了女生宿舍的大門。

不得不說,還是有那麼些倒黴蛋留在學校的。

嗯,這個想法讓許夏的心理得到了些許安慰。

許夏下來的時候往頭上扣了一頂鴨舌帽,她昨天晚上偷懶,沒有洗頭,並且目前素面朝天,身上的白色上衣和短褲,以及腳上的粉色並且帶著小花的人字拖,總之,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她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碰見任何認識她的人,就算是認識她,也麻煩裝作沒看見謝謝。

間歇性社恐也是很難搞的。

許夏已經一個人待了幾天了,現在她只期望能一個人繼續活下去罷了。

哎,那邊站著的人好像有點眼熟。

許夏眯起眼睛往那邊看了看。

這人還挺高的,就是目前學校眼前帶著馬賽克,她也能確定這個人長得絕對不差。

畢竟這身高這氣質在這。

這小破學校什麼時候還有這種帥哥了?

許夏在心裡嘀咕,腳下還在往門口的方向走。

離那個人越近,許夏越覺得心慌。

這人怎麼越看越眼熟啊?

許夏藉著自已帶著鴨舌帽,帽簷能夠擋住自已的視線,完全不遮掩自已打量那個人的神色。

我靠,不會吧。

許夏越發覺得這個人眼熟。

老天啊,說別碰見人還就得讓我碰見人是吧?

許夏眼看著那一坨迷迷糊糊的身影在原地頓了一會兒之後,徑直往自已這邊走過來,心中哀嚎:別啊,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她想躲都沒地方可以躲,出校門那一條大馬路,能躲人的只有兩邊那排梧桐樹。

但是現在很明顯那個人已經看見自已了,現在躲起來的話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只是許夏已經把在這邊認識的人都在腦海裡面過了個遍,確實沒有這號人物啊。

她稍微往另一邊拐了一點,不直愣愣的往前走。

這說不定不是認識自已,只是要往學校裡面走呢?

那自已直愣愣的對著他走多少有點傻。

許夏低著頭要向前衝,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自已前方傳來。

“許夏。”

這是……唐釗的聲音?

不可能吧?

他怎麼可能在這裡?

他不是在工作了?

幻聽了?

許夏撇了撇嘴,唾棄自已小小年紀就幻聽。

怎麼可能啊。

唐釗過了法考,現在應該在Z市律師事務所上班。

許夏沒理會那一聲幻聽,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也不管那個人差不多到自已身前了,她下意識側身讓開路來,又聽見一聲:“許夏?”

啊?

怎麼回事,室友們都去和男朋友約會,連著自已也開始胡思亂想了?

一定是之前被她們兩個摁著吃瓜的時候說太多了,居然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

許夏又遲疑了。

被許夏故意壓下來擋住視線的帽簷往上揚了點。

呃……

許夏記得好像自已沒有伸手揚帽簷來著。

“怎麼?我都不認識了?”唐釗低頭看著一臉茫然的人,無奈道,“你不至於已經把我忘了吧?”

這話唐釗說的倒是挺隨意的,但是如果許夏抬頭看的話,她一定能發現唐釗臉上明顯的緊張。

隨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清晰,許夏的心開始撲通撲通亂竄。

唐釗在許夏面前站定。

許夏愣了一會兒,終於是完全確定這就是唐釗。

她眼神下意識閃躲,在唐釗又一次喊她名字的時候,開口,說出的話卻結結巴巴的:“沒……沒啊,怎,怎麼可能。”

她見唐釗看著自已許久都不說話,氣氛好像格外的凝重。

許夏穩了穩心神,嘴角扯出笑,對唐釗說:“唐釗,好久不見啊。”

唐釗這次很快應聲:“是啊,好久不見。”

說完,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

許夏腦子飛速運轉,想了一圈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唐釗會出現在這裡。

旅遊?

還是出差?

還是……

別想,打住。

國慶節是法定節假日,應該不是出差。

那應該是來這邊旅遊。

許夏繼續找話題:“你是來這邊旅遊的?”

“不是。”

“那出差?”

“也不是。”

唐釗一直盯著許夏看,許夏問他一句,他就回答一句,再多的卻是一點也沒說。

“啊……”許夏抬手想要撓撓頭,後知後覺發現自已戴著帽子,抬起的手又尷尬地放下。

又開口問唐釗:“那你現在是在參觀學校?”

“不是。”

……

許夏從來沒覺得這個天這麼難聊,要是放在以往,她早就找個藉口走人了。

但是現在不行。

這個人不是其他人,他是唐釗。

她正想著還能說些什麼,就聽唐釗說:“你躲著我幹什麼?”

“啊?”

“誰,誰躲你了?”

許夏的語氣明顯的心虛,而且從唐釗出現開始,許夏的目光就沒有任何一刻不是飄忽不定的。

她不敢直視唐釗。

許夏這會兒特別慶幸自已出門時往頭上蓋了個鴨舌帽,還能稍微擋一擋這沒出息的樣子。

但是,唐釗明顯沒有打算放過她,他俯下身,逼近許夏,直視許夏的雙眼,說:“許夏,怎麼這麼膽小了?”

唐釗其實已經在B大待了一下午了,昨天看見許夏的朋友圈,鬼使神差就買好了高鐵票,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了B大門口了。

他其實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找許夏,但看見她那條朋友圈,說自已在學校太難熬了,說自已孤獨,說她們都甜甜蜜蜜去了而自已一個人,他還是買好了票。

只是他在這站了半天,還是沒有拿出手機聯絡許夏。

不過他也沒有走,別說不願意,就是人都已經到了這裡,立刻走也不現實。

唐釗猶豫了一會兒,想著看看她現在生活的環境也好,心裡有個底,這樣也不至於因為這人的一個看著就是開玩笑的朋友圈就擔心的不行。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會不會遇見許夏,他想的。

但是B大這麼大,碰見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

沒想到正準備要走的時候看見了那人的身影慢慢向自已這邊走過來。

還是那麼呆,出門踢了雙人字拖就完事兒,頭髮放下來估計是懶得捆,也可能是昨天沒洗頭,頭髮油瞭然後戴帽子遮一下。

再走近一些,唐釗看她帽簷下沒有鏡框,哦,還沒戴眼鏡,怪不得看見自已第一眼沒有掉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