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腦子很亂,兩邊的小人在瘋狂爭鬥。

唐釗那邊耐心地在等。

許久,許夏又問了一遍:“我的嗎?”

“嗯。”唐釗應了,繼續問她:“我們兩個,你想怎麼辦呢?”

兩個人又安靜了很久,這次許夏先開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我在想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以前真的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唐釗,我們認識快九年了吧?”

“嗯,就快九年了。”

“初中剛認識你那會兒,對你這個人是真的煩的很。”許夏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帶著笑。

“怎麼會有這麼張揚的人啊?”

“真的太煩了。”

“但同時也很佩服你,這一點我必須承認。”

“我嘴太笨了,但是你不一樣,你那張嘴真的,我那會兒恨不得給你縫起來。”

“不過確實是很神奇,沒想過我們最後能成為好朋友,而且還好了這麼多年。”

許夏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已不緊張了。

好像很多事情沒開始做的時候,總覺得它很令人恐懼,但是隻要一開頭,好像又沒有那麼恐怖。

“你那會兒那麼跳,我看你真的很不爽。”

許夏這句話說完,兩人不約而同都笑了出來。

“你倒也不用說的這麼直白,這麼多年了,你就只記著我當時多混是吧。”

唐釗順著許夏的話回想了一下自已那會,確實跳。

仗著成績好,能說會道,再說的自戀一點就是人也帥,初高中那會確實也是一個小人物。

“你自已知道你有多跳。”

“哎呀,這年少無知,那我現在不是很老實了嗎?”

“倒也是,現在看著比較順眼了。”

其實許夏還有一句話沒說,她那時候一邊煩他,一邊又很羨慕他能夠這麼張揚。

“許夏你別光說我,初中那會我記得我也沒惹你啊,怎麼你就看我不爽了?”唐釗反問。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也還好,後來和你熟悉了就沒有那麼煩你了。”

“但是那會兒是真的想不到我們後面會這麼熟,估計你也想不到。”

許夏說完這句,又接著說:“我知道,你高中那會兒就是想著,全班就咱倆考在一個學校,再加上你是男生,所以你格外照顧我一點。”

“雖然也沒少讓我幫著你追人。”

聽見許夏提起這件事,唐釗心底也有一點不是滋味,確實是蠢啊。

要知道自已會對許夏動心思,誰還敢讓她幫我追人啊。

簡直就是離了個大譜了。

唐釗趕忙打斷許夏:“哎呀,別說了,那會人還不清醒,黑歷史咱能不能跳過?”

“也沒什麼黑歷史,誰讀書的時候還沒有喜歡過人呢?”許夏接著說,“不過就是最後還是沒有幫你追上,但是我是真的盡力了哈。”

“行了行了,整個和你就沒什麼關係好吧,你自責什麼。”

許夏聞言笑了笑,繼續說:“再然後我們就大學了,現在想想,其實我們大一那會兒是真的,莫名其妙就開始聊了起來,我怎麼都記不起來怎麼回事。”

“但是大一那會兒還得是你陪我聊天,我才慢慢的變好,我估計那時候你都給我整煩了都。”

“真的,這麼多年,挺好的……”

“挺慶幸你能夠一直陪我、幫助我、照顧我。”

唐釗聽許夏這麼說,忙說:“哪裡的話,我這不是有事也找你嗎?”

“是啊。”許夏說到這裡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繼續說:“只不過之前沒有想到我們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也沒想到,對吧。”

這句話許夏反問了唐釗兩遍,雖然許夏沒有明說,但是這句話她的語氣沒有任何疑問,就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她相信唐釗能夠理解自已的意思。

確實,兩個人之前誰都沒有想過在不久的將來,彼此會對對方動了心。

可是喜歡一個人本來就無跡可尋,誰也沒有辦法具體的說清楚是在什麼時候丟了心。

興許就是那麼一瞬間,但已經交出去的喜歡確是再怎麼努力都收不回來的。

“現在這樣不好嗎?”唐釗清了清嗓子,輕聲問她。

“我覺得不好。”

許夏這話說出口之後,兩個人的心裡都不好受。

“為什麼?”

“唐釗,感覺我們現在都不像朋友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

許夏沒回答唐釗那句為什麼,自顧自地說:“有些話我總覺得你不該對我說,有些事我覺得我不該要求你為我做,有些時候我也不該抱著那些小心思在一邊沾沾自喜。”

“不是你的問題,我自已就很不對。”

“明明我們說好的是朋友,但是我期望你為我做的事情,卻遠遠超過了朋友。”

“我知道你這些年對我特別好,我很慶幸能夠遇見你,並且也特別開心你能一直耐心陪著我,聽我吐槽,任我胡鬧,最後還要一直逗我開心。”

“其實現在想想,和我做朋友還挺麻煩的,對吧?”

“唐釗,唐哥,我很珍惜你,也很珍惜我們兩個人的之間的……友誼。”

唐釗一直在聽許夏說,這會兒聽見她簡單的兩個字就形容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忽然覺得很無力。

“許夏,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在你這裡……就只是……友誼嗎?”唐釗問她。

許夏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唐釗才聽她說:“我希望它是。”

許夏繼續說:“我身邊也不僅僅是我身邊,這種例子很多,分手之後就再也做不回朋友了。”

“這很好理解,分手之後怎麼可能還能回到從前做回朋友呢。”

“兩個人在一起不外乎兩種結果,要不然就是一直在一起,要不然就是分手之後老死不相往來。”

唐釗聽見許夏吸鼻子,剛想開口哄人別哭,就聽許夏說:“唐釗,我一直以為我們能成為很久、很久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不想。”

“這麼多年,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知道她有多優秀,所以我從來沒有,我也不敢想有一天你可能會喜歡我。”

“這太不可思議了。”

許夏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她想要表達的已經表達的差不多了,她知道不需要她明說,唐釗都能懂。

更何況她確實不知道她應該說什麼了。

好在唐釗確實懂了。

聽許夏說到這裡,唐釗忽然間有些後悔這段時間一直對她步步緊逼。

兩個人太熟悉了,好處有,壞處也有。

許夏的話其實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往前她沒有辦法跨越朋友那條界限,往後她也沒有辦法不對他心動。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除了兩個人對彼此的珍視之外,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當然,唐釗知道,還有自已之前乾的糊塗事。

仔細想想自已也確實混。

從許夏的角度來看,自已讓人幫忙追了幾年別的女生,在碰壁之後又往這邊撩撥。

怎麼看都覺得混蛋的不行。

但要說對許夏的心動,是半點也摻不了假。

沒有替代這種說法,從始至終許夏對自已就是特別的。

高中的時候頂著所謂的照顧同班女生的理由接近她,讓她幫忙製造偶遇。

後來仔細想想,其實自已更開心的不是對方收了自已送的禮物,反而是有了去隔壁班找許夏的正當理由。

其實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兩個班的同學在傳謠言。

甚至於膽大一點的,還會直接在他面前調侃。

但他每次都說否認,他對每個來問他的人都說這只是好朋友,這個答案回答了那些好奇者,也回答了自已。

他總是用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理由一一搪塞過去,節日禮物、生日禮物或者平常帶點零食這些,樣樣不落。

雖然那會兒自已還糊塗,沒有弄清楚心意,但是做過的那些事情騙不了自已。

因為喜歡才會時時刻刻都要湊上去聊天。

因為喜歡才會耐心的哄著人別哭。

因為喜歡才會反覆琢磨女孩的每一句話。

也是因為喜歡,才會患得患失、猶豫不決……

確實是自已錯了,先是要她幫自已追別人,後來反應過來了,又一門心思要許夏承認對自已也有喜歡。

一直都是自已在做決定。

這一次,讓她來吧。

唐釗想,要不然就算了吧,就讓她來決定吧。

不管最後怎麼樣,他或許都能夠接受。

就算不能如願,也是自已應得的。

“許夏,那你是怎麼想的呢?”唐釗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她。

“他們都說,朋友之間越界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了想也覺得是這樣,哪有和平分手的說法啊。”

“你看你和女神,分手之後不也沒聯絡了嗎?”

又過了會兒,許夏才說:“或許我們兩個現在都不太冷靜,所以對對方產生了不應該的想法。”

“那如果不是這樣的呢?”唐釗反問她。

許夏又沉默了。

“如果並不是我們兩個的錯覺的,如果我們的感情本來就不止是友情呢?”

“這樣的話你也覺得我們不能走在一起嗎?”

“可是,唐釗……”許夏過了一會兒才說:“要是分手之後,我們兩個就什麼都不是了。”

唐釗忽然笑了一聲,他好像還是沒有辦法隨她。

太可笑了,那個結果,他只要一想到,還是忍不住失了平時慣有的平和。

然後,許夏就聽他說:“許夏,或許是我太貪心了,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

“可能這麼多年過來,我給你的印象依舊很不好。”

“我太靠不住了,所以你才會直接判了我死刑。”

“你承認的,你對我有感情。”

“我也是,我不想當你所謂的好朋友、男閨蜜……”

“不過可能是我太差勁的緣故,所以你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你心裡預設我不是靠譜的人,你預設我們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不會有好結果。”

“你預設我們一定會分手,對嗎?”

許夏被唐釗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她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已心裡想的好像就是這樣。

她預設她和唐釗在一起之後,也一定會分手,所以她不想冒這個險。

但她還是開口否認:“不是的,唐釗。”

但是唐釗沒有讓她把話說完,肯定地說:“許夏,你是的。”

許夏這會兒是真的沒辦法反駁了,因為唐釗的語氣。

唐釗的語氣太肯定了。

良久,許夏還是開口說:“唐釗,對不起,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唐釗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她:“許夏,你決定好了是嗎?”

“嗯。”

這之後兩個人又是漫長的沉默,過了好久,許夏才聽唐釗說:“你放心,我永遠都會是你的朋友。”

……

那次通話之後,唐釗真的沒有再頻繁聯絡她了。

兩個人之間的聯絡驟減,甚至不止是驟減的情況了,基本上除了偶爾的節日寒暄,然後接上幾句最近的生活,然後就沒了。

許夏也說不出自已的感受,好像什麼都回不去了。

她想要回到最初的樣子,但是現在確實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了。

想關心的話語說不出口,只能藉著節日這一個藉口,自已才能名正言順地和對方說幾句話,還都是非常有距離感的寒暄。

太陌生了。

也太難受了。

現在的狀態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好,這個狀態不僅指的是兩個人之間的狀態,同時也指許夏自已的狀態。

那種失落許夏沒有辦法形容,她情緒極低的時候甚至在想,如果自已當時做的是另一個決定呢?

如果我勇敢一點,和唐釗在一起試試呢?

既然現在也沒辦法做朋友,那還不如試一試,反正這結果和分手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他們之間,無論是否存在分手這一遭,只要雙方的感情被點破了,他們就都回不去了。

這種想法這段時間在許夏腦海中時常出現,她也有憋不住的時候,衝動地開啟通訊錄點開那個熟悉的電話,盯著看了許久還是沒有撥出去。

有的時候終於鼓起勇氣,發微信過去。

得到的回覆都是禮貌而疏離的。

許夏想,她還是失去了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一個對她來說特別重要的人。

他們兩個之間沒有誰變了這種說法,只不過現在唐釗把她在他心裡的位置換了一下,退回到了普通朋友那兒。

所以這種疏離的問候以及回覆才是最合理的,最符合兩個人目前的身份的。

或許被唐釗偏愛太久了,久到許夏都忘了,唐釗本來也不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他的身上其實是有鋒芒的。

只不過他之前把許夏護在身邊,展現的全都是他的偏愛,他把鋒芒在許夏面前藏了起來。

而現在,許夏也成為了那另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