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聽著身旁玟小七平緩的呼吸聲，玟小六卻始終睡不著。他掀起被子，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出了營帳。
深藍色的天空中，點綴著無數的亮眼繁星，璀璨奪目。
可玟小六卻無心欣賞，他掏出懷中的核桃，對著月光看了許久，隨即煩悶嘆氣，“唉！你說這相柳怎麼就這般警覺？”
“警覺點，不好麼？”
淡淡的嗓音突然響起，卻把玟小六嚇了一跳。
他看著前方渡步而來的相柳，猛的把手背過身後，心虛的乾笑兩聲，“哈，哈哈，這麼晚了，大人還沒休息呢？”
相柳沒說話，只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說道：“是你自已拿出來，還是我來幫你？”
聽出那平緩無波的語調下暗藏的威脅，玟小六身形一僵，伸出了右手，緩緩鬆開。
白皙的手掌上，正放著一枚黑黝黝的山核桃。
相柳眉頭一挑，“你不要告訴我，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核桃？”
玟小六張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來。
他當然可以隨便幾句話糊弄過去，即便相柳不相信，也絕不會猜到，這枚平平無奇的山核桃裡，會藏著一對蠱蟲。
可回想著這段時日以來，相柳對小七日漸變化的態度，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而在這之前，他需要確定一個問題。
玟小六沒有回相柳的話，反而問道：“你說，如果我讓小七日後再不見你，你說他是會聽我的，還是會聽你的？”
相柳先是一愣，待反應過玟小六話裡的意思後，目光瞬間變得森冷，周身殺氣凜然，“你找死！”
被緊緊盯著的玟小六臉色一白，她極力壓下想要後退的本能，繼續說道：“你靈力高深，又與小七接觸這許久，應該看出我們身上的幻術了吧。不過我想，你即便看出來了，也定是看不透的。那若是我們改換容貌，離開清水鎮，你覺得，你可找的到我們？”
相柳皺眉，他自認還算了解幾分這玟小六，精明，怕死。現在卻冒著惹怒他的風險說這些，定是有別的用意。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壓下心底的憤怒，“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你這個人太過危險，我一直都希望小七能離你遠點。可誰讓你是小七遇到的第一個不怕他毒的人，小七歡喜，我自然不想讓他不開心。”
相柳不耐，“所以呢？”
“所以……。”
玟小六沉默片刻後，突然晃了晃手中的核桃，“這是一對蠱蟲。”
相柳皺眉，“蠱蟲？”
“對。”
玟小六點頭，“這蠱是以小七的血養成，種蠱者，便會與他命脈相連，同歡悲，共傷痛。簡而言之，如果小七死了，另一人也絕不會獨活。”
相柳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什麼，“你今天在河邊，便是在給我種蠱？”
“不錯。”
玟小六遺憾的搖搖頭，“可惜你這人太警覺，蠱蟲還沒等靠近，便被你察覺了。”
相柳聞言，目光倏然變冷，“你說這些，是當真覺得我不會殺你？”
“當然不是。”
玟小六嘿嘿一笑，“我既然告訴了大人，便是在給大人選擇的機會，如果你不願意，我自是不會強求。”
但我會帶著小七離開清水鎮，讓你永遠也找不到他。
相柳冷冷的看著玟小六，直到看的他站立不安，後背冒出了冷汗，方才不屑一笑。
他看著玟小六手中的核桃，“……拿來。”
玟小六暗暗鬆了口氣，直接把核桃扔了過去，又說出了種蠱的口訣。
相柳摩擦著手中的核桃，“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
正合他意。
玟小六點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小七的。”
相柳冷哼一聲，連個眼神都沒給玟小六留下，直接便轉身離去。
玟小六看著他的背影，一直繃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沒想到，這九頭蛇妖，也並沒有傳言中那般冷酷無情嘛。
玟小七絲毫不知道，他哥和相柳揹著他做了什麼。
第二日，剛吃完早飯，塗山璟便遞了訊息過來，藥材已經備好，放在了一處偏僻的空宅裡，只等相柳去拿。
白天到底太過顯眼，相柳決定入夜行事。
既然藥材已經備齊，玟小六這個被抓來的人質，自然也沒了再待在辰榮軍營的必要。
於是，臨走時，他不顧相柳的冷臉，直接問道：“小七，我看士兵的病情已經差不多穩定了，要不你與我一起回去吧？”
來辰榮軍營這麼久，玟小七到是真的有些想念老木串子他們了，不過看著還沒恢復徹底計程車兵們，他還是搖了搖頭。
“藥材今天就到了，還有不少事要忙，我再待幾天，等他們再好些就回去。”
相柳聞言，緊繃的神色舒緩下來。他輕飄飄的瞥了眼玟小六，那無聲的炫耀讓玟小六忍不住磨了磨牙。
入夜時分，相柳帶著玟小六走了。
玟小七本以為此行會很順利，可沒想到，直到月上中天，也沒看到人回來。
直到外面傳來響動，一直不曾歇下的玟小七趕緊衝出營帳，就看見了一身血跡斑斑的相柳。
玟小七又是震驚，又是擔憂，趕緊把人扶進了營帳，“不是去取藥材麼，怎麼會受傷呢？”
相柳坐到榻上，化去了面具的臉上一片慘白，“有埋伏。”
玟小七去拿藥箱的動作一頓，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放置藥材的地方出了問題。
“不可能是十七。”
相柳自然知道不是塗山璟，可見玟小七竟毫不猶豫的出言維護對方，心中頓時有些不舒服，“你就這麼相信他？”
“我與他也算相處過不短的時間，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玟小七隨口回了一句，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相柳身上的傷處。
是刀傷。
胳膊上一處，胸前一處，血跡透過衣服，暈開了大片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玟小七皺了皺眉頭，索性也不去拿什麼藥箱了，直接走到相柳身前俯身，向他歪了歪腦袋。
“用藥太慢了，你還是直接吸我的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