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章 枯井仙人

祝無憂來到山間某處一方荒廢已久的枯井前，搖身一變，化作了一隻純白的狐狸，瞬間鑽入了枯井之中。

井口窄小，越入裡面，井肚越大。直至落地，枯井裡便又是一方天地。

像個古老的圍樓，樓房的中間空置著一片水域，只有一排石階通向水域的最中間。

水域中間有處平臺，平臺上有石凳石桌。桌上擺著兩盞熱氣騰騰的茶水，好像這裡的主人早就料到狐狸會來。

狐狸踏上石階，跳到平臺上，搖身一變，又化作了人形。

他坐在石凳上，空中便傳來了一陣低沉厚重的嗡鳴。

一條黑龍從天而降落在井底的水域之中，靜靜趴下後，才從它的身上走下一個赤衣的少年。

少年白髮戴纓帽，無論是衣著還是造型皆不是現代人的模樣。像是被年代遺落在井底的千年前的人。

“你來了？”

少年纓帽上的珍珠裝飾隨著步子緩緩而靈動的顫著，他笑吟吟的坐在了祝無憂的對面。

祝無憂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想必我近日的遭遇你早就知道了，開門見山吧。我要怎麼做，才能拿回我的內丹？”

少年始終笑嘻嘻的，好像並不會對祝無憂的傲慢無禮感到憤怒。

“從前怎麼拿，現在就怎麼拿，日後便也怎麼拿。”

祝無憂眉頭微蹙，“我試過了，不行。那凡人身上好像有某種禁錮，我拿不了。”

少年不再說話，慢條斯理的飲起茶來。

祝無憂略略等了等，發現他是真的不想再理自已，眸子一沉，大手一揚，將少年手中的茶水揚灑了。

少年擰了擰眉頭，鮮少的露出了不悅。

他斜睨了祝無憂一眼，道：“你這狐狸，若不是千年前誤打誤撞受了人家供奉，怕是隻這桀驁不馴的性子都得磨個千年。想成道，早著呢。”

祝無憂也不急，笑吟吟的說道：“反正我現在是傍上了你，你若是不幫我，我就一直磨、一直磨。”

盤桓在水域之中的黑龍化作了一個小童，不善的瞥了祝無憂一眼，又將少年身前的茶盞添滿。

少年淺淺飲下，悠悠說道：“時也、命也。人之一生，皆由命定。旦夕禍福，身處凡世之人又怎麼分清？你只需記得，一切因果皆有利於我，便可。剩下的……”

他說著指了指天，“皆由它說的算。”

祝無憂順著少年指的方向看去，再回首，小童已經化作黑龍，馱著少年不知去向。

祝無憂深深吸了一口氣，“就不能說的再清楚些嗎？！每次都這樣。”

說罷，他化作白狐也躍出枯井，向古鎮趕去。

“安無恙，我們再試試吧！”

祝無憂推開客棧的門，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

原本只是有些老舊的客棧，如今竟是一片狼藉，而安無恙也沒有了蹤跡。

祝無憂心中暗道不好，忙在客棧之中呼喚著安無恙，並四處找她。

勾陳現了身。

“她被傅家的人帶走了。”

祝無憂問：“傅家？”

勾陳便將之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祝無憂的臉色越聽越黑，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就是說，你都知道，卻眼睜睜的看著別人鬧事、欺負她？！”

勾陳面無異色，不覺自已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我是地府的勾魂使，與她唯一的牽連就是她死後，我勾魂。至於其他凡塵俗事，與我一概無關。倒是你……”

勾陳微微側頭看他，眼底起了一絲疑惑不解。

“你也是修行千年的精怪，怎麼連不能干涉生人氣數之事也不懂？

你不會不知道，若是你干擾了他人生死際遇，那麼她的冤債因果也會被你替上，最後萬劫不復。”

祝無憂沉默了，他自然知道，這也便是為何那枯井仙人每次都不願對他多說一句的原因。

勾陳見他沉默，以為他懂了，便接著說：“我若是你，就早點想法子取出內丹，回山上去。她生、她死，再無瓜葛。”

祝無憂沒有理會，轉身向門外走去。

“你是地府的正神，我自然不如你的修行！”

門口風鈴響動，燈光閃爍，客棧內只剩下了勾陳自已。

聞聽祝無憂的話，他突然覺得心口一股鬱氣不得終結，便學著長吐出一口氣。

“放不下的，何止一人。”

他轉身向二樓盡頭走去。

“你們是否也該放下了？”

二樓盡頭的房間，陽臺處忽的起了一股濃煙，只是一剎那，整個房間便濃煙滾滾。

一男一女夫妻二人拼了命的朝陽臺上跑，將孩子放在最外面護住，儘量能保證她呼吸到外面的空氣。

他們朝著陽臺外呼救，但陽臺下的人卻恍若看不見一般。

“放棄吧，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的。”

那對夫妻好像這才聽到了勾陳的話，轉過了身，白慘慘的臉上皆是一雙空洞的眼神。

勾陳皺了眉頭。

“你們該走了，蘇蘭卿、安在祥。”

蘇蘭卿夫婦卻好像聽不懂一般，急切道：“救救、救救我們的孩子……”

勾陳道：“你們看看，你們懷裡的還是她嗎？”

蘇蘭卿夫婦聞言低頭，便見懷裡的小無恙瞬間化作了一縷濃煙，摻雜在了黑煙之中，接著，屋裡的煙氣也都消失不見了。

勾陳繼續道：“走吧，再不走，你們會一直經歷死前的痛苦，最終將魂魄消亡殆盡、再不可入輪迴。”

蘇蘭卿空洞的眼神突然落下一滴淚，“她怎麼辦？她還這麼小……”

“她不小了。”

勾陳說道。

“你們待在這兒，不僅對自已不利，對她來說，也不利。她現在還是生人，生人如何與陰物相處呢？”

說罷，他又想了想，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人的命天註定……你們不必介懷。

再說……安無恙過段時間可能就會在陰間和你們相遇了。”

蘇蘭卿聞言一愣，瞬間大哭起來。

“你的意思是她也快死了？！”

勾陳不太懂，這樣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

安在祥勸慰道：“蘭卿，我們走吧。我們在這兒，確實對孩子不好。”

勾陳點點頭，“若是你們不放心，剛剛那隻狐狸看到了嗎？他挺傻的，或許真的願意護著她。”

蘇蘭卿這才停了下來。

狐狸……

她好像記起來了……

“……放心吧，只要我在這一天，便替你們護她一天……

……誰讓我是隻愛管閒事的狐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