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章 就到這兒了

她沾滿鮮血的手緊握著刀子，虛弱的看著沙華。

沙華滿眼的震驚和不解，口中也輕聲呢喃。

“為什麼……”

曼姝奄奄一息，口中漸漸溢位了鮮血。

“你我得上天庇佑成仙，便有庇護眾生之職。舍一人，而救蒼生，本就是神的宿命……

沙華，我們早就錯了，不能一錯再錯……”

沙華眼眶通紅，幾近盛怒。

“你愛世人，世人何曾愛過你？曼姝，這世間唯愛你之人，只有我！

你真的要為了那些螻蟻，舍了我？”

“他們不是螻蟻……沙華，我舍的也不是你……”

曼姝看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不捨。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肆意流淌，浸溼了臉頰。

她的內心彷彿被撕裂成了無數碎片，每一片都寫滿了離別的悲傷。

“我才是所有罪惡的源頭。是我讓你有了欲，成了妖……”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就要支撐不住。

沙華低垂著頭，眼神空洞，彷彿比曼姝更早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不斷地從他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他握緊的拳頭上。

他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內心的痛苦和絕望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悲傷、失落、無奈，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承受。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漸漸生成了笑，笑意肆虐，後又變成了哭。每一聲都像是對命運玩弄的控訴。

“好……好……”

也許是淚水的沖刷，讓他逐漸釋放壓抑的情感。他忽然長長舒了一口氣。接住了曼姝緩緩松下去握住刀的手。

他微微仰著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釋然。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曼姝身上，沒有了往日的執念和糾結，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曼姝從前的身影在他眼中與眼前女子相融合，越發變得清晰而真實。

他好像看到了她昔日溫潤的微笑，看到了她眼中的淺淡的大愛，也看到了自已曾經的執著和痴迷。

他不就是愛上這樣的她嗎？

愛上哪怕只是一個小小花仙，亦有無疆大愛的她。

“愛是付出……”

沙華呢喃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他怎麼捨得，只讓她一人付出……

“曼姝，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

沙華說罷，抓起那把刀猛然扎進了自已的命門。

“……蒼生、大帝……一切罪果都是我一人之過……與我的曼姝……無關……”

曼姝與沙華死了。他們的身軀緩緩倒下，生命的氣息消散之際，漸漸化做了草木之狀。

一翠一赤兩顆閃耀著神秘光芒的珠子從他們的體內繾綣升起。

珠子散發著強大的能量，彷彿是妖怪生命的精華所在。它們懸停在空中，光芒照亮了周圍的黑暗，吸引著所有的目光。

內丹的表面閃爍著奇異的符文，這些符文如同古老的咒語，蘊含著無盡的魔力。

每一道符文都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彷彿在訴說著他們靈魂被下過的詛咒與愛而不得。

隨著珠子旋轉的越來越快，四周狂風驟起，天也為之色變。風中隱約傳來一陣接著一陣淒厲的尖叫，讓人毛骨悚然。

剎那間，不知從哪裡飛出了一群惡鬼，它們形態各異，於空中亂撞。

有的面目猙獰，有的張牙舞爪。它們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彷彿能穿透人的靈魂。惡鬼們身上散發著腐臭和死亡的氣息，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風，席捲而來。

它們尖叫著慟哭著，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

突然，一個惡鬼竄出，向安無恙的方向撲來。

惡鬼面容扭曲，散發著惡臭。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直勾勾的衝向了安無恙。

它的速度極快，安無恙甚至還未來的及反應過來，它就到了眼前。

眼看就要被惡鬼衝撞，一道白色身影突然飛來，將惡鬼撲倒在地。

安無恙心中微悸，看清了來人。

一隻巨大如白熊的狐狸。

“祝無憂……”

她下意識的呢喃了一句。

狐狸像是聽見了她的呼喚，轉過了身。淺金色的瞳子立時溫順了下來。

惡鬼漸漸安靜了，都圍在那對珠子四周。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傷的輓歌。

彷彿在用獨特的方式表達著對冥界指引之神的敬意和懷念。竟是在為曼殊沙華送行。

一道黑氣忽然憑空升起，黑氣散盡後，黑色西裝的勾陳也出現在了這裡。

見到句芒，勾陳微微一滯，停頓了片刻，將視線從安無恙的身上又移到早就化作人形的祝無憂身上。

冷若冰霜的眸子似乎有一瞬的鬆動，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向句芒點頭示意，伸手將那兩顆珠子，收了回去。接著又是揮手，惡鬼散盡。

他向句芒道:“冥界司職隕落，萬鬼慟哭。我不便久留。”

句芒擺擺手，“且去吧，有的忙了。”

勾陳點頭，再次瞟了安無恙與祝無憂一眼，隱身而去。

天色恢復如初，晴空萬里。

眼前只剩枯枝敗葉，彷彿只是一場十分常見的雷暴雨的傑作。

小童化作黑龍，騰於句芒身側，句芒側目，不知看誰。

“神女的使命，她到底沒有放下。”

說罷，騰龍而去。

安無恙默默站了一會兒，清楚的能感受到來自祝無憂的注視。

她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她轉身離去，祝無憂就在她身後跟著，一言不發。

直到不知道走了多久，安無恙突然停下了，像是想起了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極為平靜的說道:“祝無憂，你不要跟著我了。”

她的語氣平靜的沒有任何起伏，不是命令，也不是懇求。只是好像反覆練習了好久。

風彷彿在一瞬間停住了，祝無憂撩起眼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為什麼……”

安無恙回過頭，整個人充滿著看不透的沉默。

“你的內丹，已經還給你了，你沒有理由留下了。”

四周靜到落針可聞，不知道過了多久，祝無憂“嗯”了一聲。

他神色淡淡，雙手插兜，退了半步。

“好。那我們……就到這兒了。”

安無恙點頭，“就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