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行冷笑道：“馮前輩此番說來，倒是義正言辭，連我也要信上三分了。”
大家都聽出來他話裡有話。
馮大成怒道：“杜掌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說的句句可都是實話。”
杜易行盯著馮大成，神態極是囂張：“杜某人可不敢有什麼意思。只想說一句，口說無憑，何以讓人信服呢？莫要欺騙了此間眾人。”
此話一出，便有人跟著附和道：“就是，得有證據來證明馮前輩所說的沒錯！”
馮大成哼了一聲，大聲道：“老夫有書信在此，這便是證據！童叟無欺！”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的那封信交給了法慧方丈，我認得這便是假傳訊息之人捎給他的那封信。
法慧方丈看完了信，便把信交給身後眾位老僧，眾僧看完後便交還給馮大成。
馮大成再把信遞給眼前眾人，由眾人依次閱看。
馮大成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眾位不妨慢慢看，這封信便是眼前所跪之人蘇於南所書，這麼多年老夫一直不曾發覺。這封信老夫一直放在身上，就是為了告誡自已，一定要找到此人。直到那天夜裡，青魚幫的孫爵長老告知我，這便是蘇於南小時候的字跡。”
人叢裡便有許多人“哦”了一聲。
我心下暗暗有種不好的預感。
杜易行顯然和秀盈說的那樣有備而來。也許正因為有備而來，他此時是一副有備無患的模樣。
杜易行陰陽怪氣地問道：“你說是我侄兒所書，便是他所書了？”
馮大成道：“杜掌門，我先前說了，是青魚幫的孫爵長老認得的。老夫原先也認不得，便沒懷疑過是蘇於南的字跡，因為人長大了，字跡越發成熟了，便很難辨認。”
法慧方丈點了點頭。
杜易行皮笑肉不笑，神色模樣極是難看：“孫爵長老？你咋不說離開青魚幫的武克敵長老也認得呢？他倆在青魚幫可待得比你久！”
此言一出，我已明白他為什麼有備無患了，因為孫爵和武克敵已經被青面九惡的秦四娘殺了。
馮大成奇道：“武克敵長老？老夫並不認得此人。”
杜易行此時聲音更大：“你認不認得又有什麼關係？眼下孫長老已經死了！”
馮大成大驚失色，顫聲道：“孫長老他…他怎麼死的？”
杜易行冷笑道：“死了便是死了，也許是被人一掌打在腰間死的。”
“老夫並未殺他，老夫與他無冤無仇”，馮大成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怒目看向杜易行，“是了，是了，因為孫長老認得蘇於南的字跡，一定是你們把他殺了！”
杜易行仰天打了個哈哈：“馮前輩莫要這麼激動，他是誰殺的眼下並不緊要，緊要的是，死人可不會辨認字跡。”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中已經毫無笑意，讓人暗暗發毛。
馮大成道：“此間之事，前華山派劍宗李觀止李大俠可以替老夫作證，當時在場的還有他的女兒李姑娘和一位年紀輕輕的葉少俠。”
此言一出，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華山派李觀止？”
“十五年前的武林大會之後，江湖上便沒聽過此人了。”
“想不到他還有一個女兒。”
“葉少俠又是什麼人？”
杜易行斜目而視，冷冷地問了兩個字：“人呢？”
秀盈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用不著回頭看她便能知道她的意思，因為我也正有此意。李前輩和李姑娘眼下都不在此，只有我能出來幫他了。
“馮老前輩說得不錯”，我顧不得什麼江湖禮節之類的了，我走到馮大成的身邊，“當時我就在場，我可以幫馮老前輩作證！”
馮大成想是沒有料到我也在這，不免喜出望外：“葉少俠，你也來了。諸位，這便是葉少俠！”
我點了點頭，問道：“你有見到我計師兄和李姑娘麼？”
馮大成茫然搖了搖頭。
我朗聲對著眼前的眾人說道：“那天晚上，我親眼目睹了一切，我以我的性命擔保，馮老前輩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以為眾人會相信我說的。相信我說的便是相信馮大成說的。
哪知他們當中卻不斷有人嚷道：
“你是什麼人？我們怎麼信你？”
嚷的人越來越多。
我想他們是要我說點師門來歷之類的話。
我說：“在下葉方興，是途雲派中人，我師父是勿駁道人。”
又有人嚷道：
“途雲派是什麼門派？勿駁道人又是誰？聽都沒聽說過！”
我心下頓生悲涼之感。他們並不相信我所說的，那便不會相信馮大成所說的。
杜易行大聲譏笑道：“馮前輩用心良苦啊，找這麼一位小兄弟幫你圓場。”
我突然想到還有一個方法能證明，但我顯然是病急亂投醫了。
我指了指蘇於南，道：“這位蘇少幫主那天晚上也見過我的。”
蘇於南抬起頭來，與我對了一眼，他眼裡有怒意，但臉上卻裝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他的話也讓我更加有心無力：
“你是何人？我從來沒見過你。”
我全身發抖，因為我居然幫不了馮大成。
我怒道：“你們早就串通好了，天清門與青面九惡勾結，那秦四娘殺了孫長老和武長老！”
杜易行嘴角帶笑，搖頭晃腦道：“口說無憑啊口說無憑，馮前輩，我天清門乃武林正道，怎麼會和青面九惡那些人勾結呢？”
我還想出言反駁他，馮大成卻攔住了我：“葉少俠，你俠義心腸，先前在西湖邊上救了老夫的命，眼下老夫境地危險，你又站出來替老夫說話，老夫真是感激不盡，無以為報。”
我說：“馮老前輩，這是我輩中人應該做的事，也是我師父教我的做人之本。”
馮大成轉過頭對法慧方丈道：“方丈大師，葉少俠是俠道中人，盼大師能看在老夫的面上，不要讓葉少俠被杜掌門所欺負。”
我茫然不解馮大成這話的意思，卻見法慧方丈合十道：“阿彌陀佛！馮兄，老衲出家之前便與你相識，這份交情天地共鑑，你放心，少林必然不會讓葉少俠吃虧的。”
我暗暗奇道：“此時的法慧方丈不叫馮施主了，改叫馮兄了。”
馮大成嘴裡喃喃道：“多謝安生兄弟…多謝了。”
法慧方丈微微點了點頭。原來法慧方丈出家之前俗名安生。
馮大成轉回頭來，只見他眼裡隱隱有淚光泛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