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宋霖的印象裡,他第一次見到杜禾,是在一家粵式餐廳。

他十八歲生日,中午跟著曾秀蓮和二姨他們吃了個飯,表面規規矩矩的,二姨還誇他懂事了。

少年垂首斂著眉眼,手指飛快在螢幕上輕點。靜音的手機裡,他約著一幫狐朋狗友,準備晚上開一場轟趴。

大人們在聊事,他偷偷跑出來過個煙癮。夏日陽光投在地面,將窗戶鑲嵌的花色玻璃顏色映在了白色瓷磚地面上。

風吹過,帶來一陣悶灼的吵鬧聲,吵得心煩。

在走廊的視窗,一扇半掩的包廂門,爭吵聲從後頭飄出來,宋霖看見一位穿著校服扎高馬尾的女孩,沉默地猶如一尊雕塑般站在那裡,一位中年女人指著鼻子朝她罵。

“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敢頂我嘴了?你跟著你爸爸一起來氣我,我生你是幹嘛用的?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你!”

女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背影寫滿倔強和悲傷。

宋霖轉過眼,沒有再看。

直到一記摔碗的刺耳碎裂聲,再也堅持不住的女孩捂臉跑出來。

後頭的她的父母還在吵,無止無休,面紅耳赤,撕破臉皮。

宋霖冷眼看著,將煙摁滅扔進了垃圾桶。

多年未見她的父母,印象是不好的印象,杜禾之所以會生病,很大原因來自家庭環境,無處宣洩,堵著堵著,就崩潰了。

宋霖年後的第一天假,杜禾分別打電話給了杜燕山和沈春霞,說明了她和宋霖準備訂婚,要一起吃個飯,見見面。

杜燕山和沈春霞聽到宋霖名字的反應基本相同,他們對宋霖最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社會青年。

“宋霖?是高三那會兒纏著你的小混混,大學跟你交往天天開摩托帶你去玩的那個?”

聽完杜燕山的話,杜禾皺眉反駁:“他沒有你說的那麼渾,他現在是消防隊長,很厲害的。”

“厲害?哪方面?澆水厲害?抓雞厲害?”

杜燕山的態度明顯有些排斥,這在杜禾的意料之中,長輩們總喜歡用過去看到的事件和舊眼光來評判一個人,不管他會不會成長,會不會改變。

杜禾很不高興,還是耐著性子對著手機那頭說:“週六你和媽媽一起來吃個飯,見個面,他現在改變了很多,我相信你見了他,就會改變對他的成見。”

杜燕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小禾,爸爸希望你不要愛錯人,如果結婚後像我和你媽這樣子一言不合就吵架,對彼此都是折磨。”

“爸爸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沈春霞在電話裡顯得很忙,她那邊似乎還有抽油煙機運作的轟鳴聲,對杜禾的邀請也很快就答應了。杜禾問她在哪裡,反倒是支支吾吾的。

後來撥了個電話給杜筱,才知道她給一家海鮮大排檔當刷碗工。

杜禾難以言說聽到這件事的心情,只覺得母親到了中年還要吃這份苦,有些心疼。

她現在已經搬出公寓,住在宋霖買的新房子。

宋霖碰上休假會回來,其他時間都在站裡。

他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的,24小時隨時準備著,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去。

前一天晚上,宋霖從站裡回來,杜禾在準備晚餐,宋霖在旁邊幫忙切蒜,他們聊起和杜禾父母見面吃飯一事。

杜禾問他會不會緊張。

“不會,沒什麼好緊張的。”男人顯然幹過家務活,切蒜手法熟練得過分,“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不是惡魔。我只需要儘自已本分表現好一些,讓他們對我有個好印象就好。”

“我會幫你在爸爸媽媽面前說好話。”

宋霖彎了唇角,眼底柔情滿的要溢位來,“麻煩你了。”

週六這天宋霖穿得格外正式,白襯衫西服外套,鬍子颳得乾淨,杜燕山見到他跟他握手的那刻,被一股強大的自信震懾。

宋霖比起年少時,要穩重太多,這是杜燕山意料之外的,他身上那股桀驁不馴的氣質,已經在社會的歷練裡被磨去了。

“叔叔好,阿姨好。”宋霖帶了見面禮,精心準備過,見家長禮數肯定是不能少的。

沈春霞見了宋霖,眼神都看直了,心裡想著這小夥子看著怎麼這麼優秀。

“宋霖是吧?來,坐!”

離婚後很少再見的兩人,見面後依舊無話。

杜禾點了餐,開始跟他們說起訂婚事宜。

沈春霞聽言揚高了聲音:“八月份就訂婚?會不會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