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葉觀南的腦袋閃過好幾種死法。

要放在以前,憑著狐狸的關係,他應該可以撿回一條狗命,可桓荒剛才那句,狐狸會不會聽他的又是什麼意思?

宋問罵罵咧咧地被推搡過來,大堂內的影子們一看到宋問就像看見骨頭的狗,恨不得搖著尾巴貼上去。

“宋姐,聽說你在死門混得風生水起,大夥想見你一面都不容易啊。”

宋問冷道,“這不是見到了?”

“捆成這樣又是把殿下得罪了?”

“呸!”宋問掃過眾人,卻是一點都不發怵的,“想看老孃笑話的都過來,別錯過了。”

大堂內傳來竊笑聲。

葉觀南收回目光,他試探了幾次發現除了眼珠子可以動,其他部位都不是自已的了。

“殿下,你下毒?”

葉觀南慶幸,還好舌頭可以動。

“只是讓你安靜一會兒。”

“你方才說要拿我威脅狐狸?”

“不可以嗎?”

葉觀南內心冰涼一片,他的大腦飛速地轉動,這是什麼情況?琢磨了一番,葉觀南決定靜觀其變。與此同時,宋問被押到了,她的身後簇擁著一群影子,熱熱鬧鬧像花魁出遊,宋問被推著往前走的同時居然還能和眾人寒暄兩句。

一站定,宋問就抖了抖肩膀甩開眾人,桓荒戲謔地看著她,宋問頤指氣使地瞪回去。

“小南,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曉的?”

葉觀南已經心如死灰了,不用等宋問出現他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被一個人連著坑了三次也只有他了。

桓荒用手指著宋問,宋問居然也不怕,索性坦白了。

“是我說出去的,怎麼樣?”

葉觀南瘋狂地眨著眼睛,暗示宋問少說兩句,不想宋問卻挺直了腰桿,理直氣壯道。

“我不過是有次喝醉酒,說漏嘴罷了。”

這口氣……

葉觀南冷汗都掉下來了,彷彿她在說,我是幹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你們都得感激我。

桓荒笑出聲,身後的影子追問,“殿下,宋姐又犯了什麼事?”

“她說,她想殺了我。”

影子中一陣靜默,過了片刻傳來一聲。

“臥槽!宋姐,你行啊!”

葉觀南知道瞞不住,嘀咕道,“宋姐,這種事你怎麼能說漏嘴呢?”

宋問理所當然道,“你不是說你是關係戶嗎?到時別忘了把姐撈出去。”

“姐,我自身難保,你別坑我了。”

桓荒眯著眼睛,假笑道,“小南,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

葉觀南絕望道,“我想知道我會怎麼死?”

宋問瞪了葉觀南一眼,“你那個很有來頭的靠山呢?”

葉觀南欲哭無淚道,“他早把我棄了。”

“臥槽!你怎麼不早說!”

葉觀南小聲道,“我說過的,但你說你要帶我飛來著。”

“喝大了,忘了。”

桓荒眯著眼睛鼓起掌,葉觀南乾笑兩聲。

“殿下,都是玩笑話,你不會當真對吧?”

“出師未捷身先死。”桓荒俯身用食指挑起宋問的下巴,戲謔道,“宋姐,記得以後幹大事就別喝酒。”

宋問笑笑,回道,“聽這口氣殿下打算饒了我這條狗命對吧。”

桓荒沒有正面回答,影子們繼續起鬨。

“宋姐,你打算用什麼法子刺殺殿下?”

不等宋問回答,桓荒倒自已說了。

“下毒。”

此時,影子中有人接過話,“宋姐姿色尚佳,何不用美人計。”

葉觀南用餘光瞥了眼,正是之前吃宋問豆腐的六一。

宋問不羞不臊地回,“我倒想啊,殿下不行啊!”

此話一落,整個不歸樓靜得只剩咽口水的聲音。

半晌,看熱鬧的影子們齊刷刷發出了“吸”的聲音,六一意味深長地拍著桓荒的肩膀。

“殿下,你們的家事,我就不看了。”

其餘幾人三三兩兩地散了,桓荒黑著臉很是難看,葉觀南的心徹底涼透了。

桓荒沉著臉冷道,“都出去。”

“殿下,需不需要我們把朱厭牽出來。”

宋問聽到“朱厭”二字,臉上的厭惡顯露無疑,怒道,“提那畜牲幹什麼?”

桓荒重複道,“都出去。”

又一個影子嘆息著拍了拍桓荒的肩膀。

“殿下,作為男人被女人罵不行確實很叫人惱火,但我們相信你行的。”

吃到瓜的影子們竊笑著做鳥獸散,一個影子笑嘻嘻地同宋問打招呼。

“宋姐,保重啊,希望明天能見到你。”

宋問很自來熟地回,“放心,活到明天請大家喝酒!”

“一言為定啊。”

“一言為定。”

影子們都退了,不歸樓只剩他們三人,葉觀南沒有宋問視死如歸的心態,但他又想,也許是宋問生死場面見多了,多大的場面都鎮得住,所以竟也挺淡定。

“殿下,大家都走了,我能不能走?”

葉觀南見偌大的大堂只剩他們三人,不依不饒地找機會要逃,宋問心態倒挺好,直接拉了把凳子在葉觀南身邊坐下。

桓荒不容置疑道,“不行。”

宋問振振有詞地問,“你說吧,你這次有什麼招?”

真是生死看淡無疑了。

葉觀南忍不住抱怨,“宋姐,少說兩句,我還綁著呢。”

宋問詫異,“你不是挺厲害的嗎?他怎麼捆著你,怎麼沒瞧見繩子?”

葉觀南無奈道,“下毒。”說完又同桓荒輕聲細語地商量,“殿下,看在狐狸的面上,我也不敢對你怎麼樣啊,對吧?”

桓荒沉著臉回,“小年走之前和我大吵了一架,揚言要和我斷交,何況你剛也聽到,保不齊我要拿你威脅小年。”

葉觀南哆嗦道,“你們不是玩得很好嗎?”

“是玩得不錯,但我尋思著你來的這幾天過得還不錯,都長胖了,我該同小年要點伙食費。”

“之前不是說好,包吃包住嗎?”

“你和宋姐秉燭夜談,想著如何害我,還想我給你包吃包住?”

葉觀南眼看和談無望,索性和宋問一樣,兩手一攤拿出一副你想拿我怎樣就怎樣,生死看淡的作態。

桓荒看透他們的心思,挑著眉負手轉了一圈,嘆道,“小南啊,你這樣我是要叫小年過來了。”

這口氣聽著就像你在我家裡做錯了事,我得請家長把你送回去。葉觀南一聽,腦袋頓時炸了,方才再多的鋪墊都不如這一句,叫狐狸把他帶回去有用。

葉觀南兩腿一蹬,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他居然動了。

“這?”

桓荒淡淡道,“藥效過了。”

葉觀南來不及高興只見正殿大門口刮來一股黑風,頓時一股涼風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是那種穿透骨頭的涼意,桓荒不動聲色地擋在前面。

黑風像一道暴躁的龍捲風在桓荒一丈遠的地方轉了幾圈,濃墨般的黑氣將來人裹得嚴嚴實實。終於,黑氣散去後葉觀南看到一頂玄黑色的轎子,轎身至簾布都是黑的。

轎子穩穩當當地停在原地,周圍看不到抬轎的“人”,簾布後半天也不見有“人”從裡面下來。

葉觀南瞪大了眼想看清裡面的情況,正丈二和尚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殿下,聽說前幾日有一批生人誤闖黃泉把命折在這,對吧。”

這質問的口吻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嚴,雖未露面,氣勢上卻已略壓過桓荒幾分。葉觀南瞥了眼宋問,只見她低著頭,身體正微微顫抖。

桓荒不卑不亢地回,“是。”

“既然殿下已承認,把人交給我吧。”

桓荒不容置疑道,“不行。”

“呵……”

轎簾後傳來一聲輕笑,“這是你第一次拒了本王,數百條亡靈至今下落不明。殿下,因果輪迴,殺人償命,你想把人留下,那你得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啊。”

“這個錯無生門認了。”

“殿下,從前找你要人,你可不是這樣的哦。”

“我這人做事不講原則但霸道,既已認下了錯處,我把亡靈帶回來便是。”

“一千多條人命,不夠。”

“五十神鞭。”

此話一出宋問身體一哆嗦跪了下去,桓荒面不改色地接著說,“七十神鞭。”

轎簾後繼續傳來輕笑聲,“殿下你是第一次從我手上搶人,不拿出點誠意嗎?”

“九十。”

“一百。”

宋問聽到這已經徹底癱軟在地上了,冷汗不住地從額頭上滾下來,嘴上喃喃道,“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桓荒冷漠地盯著轎簾,雙方雖未出手卻彷彿隔空對峙,此時,轎簾後又傳來聲音。

“殿下,依規矩,我得把她帶走,我保證九幽那一套用下來能留她一口氣送到你這。”

宋問顫巍巍地跪爬到桓荒身後,面色慘白地拉了拉桓荒的衣角,神色慼慼地祈求。

“殿下,求你,你不能把我交出去。”桓荒瞥了一眼,眉頭似乎緊了緊,一汪眼淚在宋問眼眶裡打轉,像藏了一顆水晶,“求你了,殿下,別把我交出去,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哦?”轎內傳出笑聲,“原來是這樣。”

桓荒的嘴角顫了顫,默默收回目光。

“好,一百神鞭。”

桓荒的口氣似乎有情緒上的異動,宋問卻如釋重負地跪倒在地,她緊抱桓荒的大腿,把頭深深地埋在地上。

“多謝殿下。”

聽到宋問哽咽的聲音,桓荒的身體好似顫了下,葉觀南想拉起宋問,她卻輕輕地推開,半晌,葉觀南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

“三天,三天之內我要一個結果,否則我還來。”

“沒問題。”

此時轎簾晃了兩下,似乎就要被風捲起,葉觀南敏銳地看到轎中端坐著一位身著青衣衫的男子,轎簾吹至胸口處後,地底捲起一片黑雲,男子被黑雲湮沒。不過眨眼,轎子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方才的一切似乎從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