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到熙平帝清查各部賬目的命令,趙禎就一直覺得奇怪,怎麼突然就查賬了?

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

賬目匯總起來的各項數字,都準確無誤,他也就沒當回事兒。

可是如今看來,皇帝早在數年前就已經佈局了。

幸好……

有大外甥提醒,不然真的要被五馬分屍了。

都沒有等到小黃門將賬本遞到熙平帝跟前,趙禎就氣定神閒地前行了數步,來到了大殿的中間,轉身朝著御座上的熙平帝行禮啟奏。

“啟稟陛下,微臣這裡也有本賬!是歷年來,戶部官員和九邊各鎮交接輜重的交割文書,上面還有每次交割時雙方負責的官員的畫押簽字!”

看著趙禎從袖子裡掏出來一摞的文書出來,正一臉期待地看向小黃門的熙平帝,搖晃著身體,差點一頭從御座上栽倒下來。

趙禎也有賬本?

並且還隨身攜帶著上朝了?

此時此刻,如果眾多朝臣都還看不出,大殿上的形勢有些不對勁的話,那麼他們這麼多年的官也就白當了。

從一開始,種種跡象就表明,這場由耿秋風發起的彈劾,主要就是針對趙禎。

加上皇帝三番五次的拉偏架,到了如今,看到趙禎竟然未卜先知一樣,隨身攜帶著自證清白的證據,那麼這鬥法的雙方到底是誰,大家已經心知肚明瞭。

看著臉色難堪,心緒難平的熙平帝,再看看依然沉穩如山,紋絲不動的趙程廓,所有大臣的心裡,充滿了對於熙平帝的失望。

作為一個皇帝,每一步都踏入到別人的陷阱裡,如此的政治智慧,也難怪趙程廓即便在沒有攬權的前提下,依然讓皇帝顯得極其低能。

但好在,這樣的場景,在往日裡都已經上演過很多次,甚至都已經讓在場的大臣感到有種習以為常,成為日常廷議的一部分了。

連本次陰謀的發起者,熙平帝本人,其實都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日常地進行一次預演而已,唯一讓他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原本計劃當中,只要丟出一個年輕的御史就行。

可如今因為耿秋風貪功擅作主張,皇帝不得不做好了損失一個戶部侍郎的準備。

難怪朕總是贏不了,如果手下都是這種見識淺薄的蠢貨,朕還需要等待多久?

和趙程廓多年如一日的演練,就算是一頭豬都能夠成長起來了,更何況熙平帝只是陰損一些,而非愚蠢。

作為一個帝王,熙平帝的行事作風偏向陰私詭計,從來都沒有想過堂皇光明的陽謀,這也是趙程廓如今已經七十多歲的高齡,依然挺立在朝堂的緣故。

如果沒有上任皇帝的託付,趙程廓恐怕早就告老還鄉了,哪用得著每天和皇帝過家家一樣的玩弄權謀?

對上熙平帝那雙略帶惋惜,更多確是冷漠無情的目光,處於震驚當中的耿秋風,內心裡瞬間升起了絕望的情緒。

他此時才清醒地認識到,他已經被熙平帝給放棄了。

看著軟癱在地,沒有垂死掙扎,也沒有歇斯底里攀扯的更秋風,熙平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的行為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如果耿秋風要真準備垂死掙扎地拉上幾個墊背地,那麼最後地結果必然是家破人亡。

堅強地揹負了所有之後,反倒是大家會出於人道的立場,保下他的家人。

接過小黃門遞過來的兩個賬本,尤其是趙禎交上來的那一份,上面交接雙方的姓名,交接的年號、日期、數量甚至連地點都標註的清清楚楚。

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指,緊緊地捏著紙張,熙平帝恨不得眼前這份礙眼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肆意妄為,否則即便是把趙家全都剷除了,那麼天下也就到了分裂的時候了。

當一個君王不講信譽不講仁義,不考慮江山穩定的時候,所有地大臣也將成為一盤散沙,必然就會造成天下大亂。

雖然熙平帝對於自已的能力沒有自知之明,又是一個貪戀權勢的昏庸之君,但是好歹他還知道,一個君王行事的底線。

“耿秋風汙衊上官,行為罪大惡極,簡直不可饒恕,罪證確鑿,無可置疑!”

頂著一對青色的眼袋,熙平帝的目光滿是森冷無情的氣息。

“來人,將這個罪臣拖下去,直接在午門外斬首,以警天下!”

“遵命!”

隨著熙平帝地話音落下,門口的侍衛立即踏步而來,一邊一個架起軟癱在地上的耿秋風,就朝著午門外走去。

原本是為趙禎準備的,如今卻只能用在了耿秋風身上,讓熙平帝的心裡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噁心。

好吧,正好先將趙祥處理了,將趙家的武力依仗去除,再剷除趙家的時候,造成的動盪就會小很多!

無奈的熙平帝只能不斷在內心裡安慰著自已,這才沒有做出失態地行為,可是那張鐵青地面容,顯然心裡也絕對不怎麼好受。

接到了熙平帝示意之後,一旁的小黃門急忙用尖銳的嗓音,對著大殿上地大臣們喊了起來。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

回應他的是一片的沉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足以讓很多人的心裡受到巨大的衝擊,大家再也沒有了處理政務地心情。

看到這幅情景,小黃門順勢扯開嗓門大聲的喊叫了起來。

“退朝!”

還沒等小黃門的聲音完全落下,早就已經忍耐不住的熙平帝,就起身大步朝著後殿走了進去,徒留一眾大臣面面相覷。

一路宛如疾風般衝進了御書房之後,熙平帝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怒火,抓住御案上的花瓶就用力的摔在地上!

“噼裡啪啦……”

從花瓶開始,到筆墨紙硯、大臣地奏摺,但凡是能夠被熙平帝抓起的東西,全都成為了他撒起的物件。

片刻之後,整個御書房已經呈現出一片狼藉地景象。

“這該死的趙程廓,該死……”

噼裡啪啦……

“趙禎……”

啪……

“趙祥……全都該死……”

啪……嘩啦……

“該死!全都給朕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