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樹搖月晃。(歌詞——《無常》)

計程車在松海市和貧民區交界處停了下來。

過了夜晚十二點,大部分計程車都不願意進入貧民區太深入。

這裡有自己的秩序,貧民區的一些地下勢力,不會去針對這裡居住的本土居民,但對計程車青睞有加,偶爾會劫點錢。

雖然如今治安好了很多,但這種機率仍然有。

老老實實養家餬口,辛勤一天的計程車司機,寧願少掙一些錢,也不願意蹚渾水。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林平安漫步在街面上,朝著貧民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也很喜歡這種從繁華都市走入蕭條環境的感覺。

猶如人生,枯榮有數,得失難量,亦反覆而無常。

漫步而行,也能靜心。

微微抬起頭,習慣性想看看滿天星辰。

可是下一秒,林平安的眉頭緊蹙了起來。

喃喃一句:“有‘熒惑合月’之徵兆。”

熒惑合月,歷來有不祥之兆。

他不由抬起左手,五指掐動,眉頭更深了幾分。

“今月流日,星運衰,自坐墓,神煞主:天德合、月德合、德秀、桃花、紅鸞、勾絞煞、流霞、飛刃、血刃、披麻、空亡。”

琢磨一遍。

林平安的腳步不由自主加快了頻率。

他記得很清楚,有絕世高人曾給自己算過運勢,自己的命原本極貴,堪稱貴不可言。

卻偏偏彷彿受到了什麼無形干擾,命理變得波折極多,且導致自身四柱之中兇惡之神煞極多。

天象和自身運勢結合來看。

林平安總覺得可能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十幾分鐘的路程。

被他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走完。

剛剛到達曙光A1小區的門口,林平安眉頭就徹底緊皺。

因為,他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氣味,方向源自於自己養父母的家。

“!!!”

林平安內心立刻陷入冰寒,他整個人的速度快到了極致,瘋狂衝入了樓道。

三樓的家。

門敞開著。

視線進入,一眼望去,整個家凌亂不堪。

摔碎的茶几。

破損的沙發。

地面上到處是玻璃碴子、木屑,以及灑落在各處的鮮血。

冰箱倒在地上。

電視機被砸爛。

整個人渾身是血的王安邦,正伏在地面,而在他的身下,死死護著劉憶君。

即便全身的劇痛襲捲,他依舊死死咬著牙,倔強而不肯屈服的徹底倒下去。

因為,他身下有一個自己願意一輩子去用命保護的人。

“爸,媽!”林平安的眼眸瞬間通紅了。

這個世上,已經沒什麼太多的波瀾能夠搖晃他的心。

但養父母,絕對是其中足以讓他心緒波動極大的逆鱗存在。

林平安一步跨出,扶起王安邦,發現劉憶君腦門上一處傷口不斷流血,臉色煞白,整個人早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之中。

流霞,即代表有流血之徵兆的意思。

顧不得其他,林平安直接拿出兩粒藥丸,放入劉怡君和王安邦的口中,並且迅速檢查二老身體狀況。

確定沒有生命危險,他立刻幫助老兩口正骨後,才趕忙把二老扶到臥室的床上。

“爸,誰幹的?”林平安咬牙切齒問道。

王安邦艱難腫脹的眼睛,掙扎了好幾次想要站起身,卻發現渾身骨頭彷彿都碎了一樣的痛,任憑這個在生活中千錘百煉足以忍受極限痛苦的男人如何掙扎,卻依舊難以起身。

“爸,別動,你現在的傷勢不能發力!”

王安邦艱難喘息幾口氣,用盡力氣搖搖頭,發出沉重而沙啞的聲音:“孩子,別管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是王保全?”林平安立刻猜測到了。

他只是沒料到,王保全的報復竟然這麼快。

“孩子,咱們招惹不起人家!”王安邦嘆息一口氣。

林平安立刻明白,確實是王保全。

“爸,區區一個王保全,我絕對會讓對方付出代價!”林平安的殺心湧動。

自從迴歸之後,平日裡,他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情緒趨於穩定,讓內心的殺機和戾氣不斷消減,表面顯得平靜而穩定。

可是現如今,這些日子消減的殺氣,徒然更盛。

“孩子,王保全的背後有貧民區四大地下勢力之一的蛇哥,那是可以隨意滅了咱們全家的存在!”

“咱們招惹不起的!”

“更何況,蛇哥他們還有治安署的隊長撐腰,今天來咱們家上門打砸的,就有治安輔助人員混在裡面。”

“咱們普通老百姓,招惹不起的!”

“忍一忍,聽我的,孩子,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和你媽沒事的!”

王安邦幾乎是耗盡自己的力氣,不顧身上的傷勢,也要把這些話一口氣全部說完。

他太擔心,擔心林平安衝動之下,去找王保全報仇反而害了自己。

自家勢單力薄,決不能讓林平安往火坑裡跳啊。

哪怕此刻傷口疼痛萬分,他依舊最擔心和關心的是林平安。

林平安聽著這番話語,感受著字裡行間都隱藏著對自己的關心和擔憂。

他內心的怒火徹底熊熊燃燒。

這麼好的養父母,一直對待自己宛如親生兒子。

哪怕到了如此地步,竟然還是想著無形之中也要保護自己。

就是這麼一輩子老實巴交,心地善良,委曲求全的人,卻偏偏被人肆意欺凌。

王安邦逗自己小時候開心的笑容。

劉憶君省吃儉用,一輩子捨不得買一件化妝品,卻捨得給自己買任何能力範圍能夠達到的想要的東西。

老兩口看待自己的親情目光。

讓林平安曾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每一次,走過橫跨松海市和貧民區的相隔大橋,看著河水如玉帶般橫跨而過,看著菜市場的人熙熙攘攘,看著王安邦夫婦每次見自己回家時熱情的笑容。

漸漸,他習慣了看看這讓人又愛又恨的人世間。

想到這些,林平安就更想殺人了。

“我忍不了!”

“我發過誓,回來要給你們過上最好的日子!”

“今日的一切,起因在我!如果不是我得罪張改花,不是我帶著雪薇回家,就不會招引來王保全!”

“既然事因我起,那麼結果便因我而滅!”

林平安倔強的咬著牙。

王保全,必須死。

“孩子,求你了,不要,咱們只是普通人,真的贏不了那種惡人!”

“我和你娘,只求你能一世平安,他們打了我們,搶走了家裡值錢的一些東西,氣也出了,就不會再來找咱們麻煩了!”

“只是可惜,爸沒能護住可能和你身世之謎有關係的那塊玉佩,對不起,平安,是爸老了,是爸沒用,對不起!”

“原諒壞人,其實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寬容。”

王安邦死死拽住林平安的手臂,死也不肯放開。

他一邊老淚縱橫,自責萬分,一邊又怕林平安衝動之下出事兒。

身世之謎的玉佩?

林平安之前在廚房還琢磨過,正好可以根據這件物品調查一下了。

結果沒想到,現在也被搶走了。

這個王保全,簡直是怕自己死不了啊,還要狠狠作死一番,這是努力的想給自己奮鬥一個形神俱滅!

“爸,我知道了!”

“謝謝您,是我疏忽大意了!”

林平安說話的語氣和聲調,忽然變了。

極為不規律。

簡單的兩句話,卻包含著十幾個不同的聲調。

他的目光也深邃漆黑一片。

王安邦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感覺昏沉沉的,眼皮子彷彿承載了千金的重量,任憑如何都無法抗爭過大腦傳來的重重睏倦感。

下一秒,王安邦整個人陷入了昏睡之中。

“當您們醒來之後,會忘記我回來的事情!”

“你們的記憶,會認為是自己相互攙扶著勉強到了床上。”

林平安在老兩口耳邊低聲囈語一般喃喃著。

說完這些。

啪——

他打了一個響指,彷彿是催眠的最後一道程式。

老兩口昏迷的身軀顫抖了一下,而後平穩的鼻息響起,沉沉入睡了。

他不想讓養父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也不想讓二老捲入即將發生的事情漩渦之中。

所以,才選擇了催眠消除記憶。

做完這些,林平安取出隨身攜帶的一件宛如薄紗般透明的面具,緩緩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霎間。

他整個人的臉龐,在微弱的燈光下,折射著流動的光線。

遠遠看去,彷彿能夠看清他的真容。

但若仔細去看,卻又是一種無形的朦朧之感,讓人完全無法看清楚他真正的五官模樣。

邪君,亦正亦邪,猶如這張罕見的易容朦朧面具一般,讓人捉摸不定。

“爸,媽,我不會原諒他們的!”

“世上的原諒和寬容,都是以折磨自己為代價!”

“我要做的是讓他們以血為代價,被不斷折磨,深陷地獄之中,萬劫不復!”

林平安對二老說完,轉身,一步跨出窗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