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覆二年三月間,正值春暖花開之際,但唐昭宗卻身陷囹圄,被岐王李茂貞困於其駐地鳳翔城中,如籠中之鳥,孤立無援。

在此危急時刻,唐昭宗決定孤注一擲,派出了江淮宣諭使李儼前往拜見楊行密,並賜予他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檢校太師以及中書令等要職,同時冊封他為吳王。這一連串的封賞旨在委託楊行密統率大軍征討朱溫這位權臣。

不僅如此,唐昭宗還加封朱瑾為平盧節度使、馮弘鐸為武寧節度使、朱延壽為奉國節度使。

然而,這些職位均為遙領,意味著他們雖獲封官爵,但實際掌握的權力有限。

這一系列舉措看似紛繁複雜,但實際上都是唐昭宗在絕境中的奮力一搏。

面對強大的敵人和險惡的局勢,他希望透過賞賜高官厚祿來激發各方勢力的鬥志,共同對抗朱溫,以求保住大唐江山。

而各路將領們是否會響應唐昭宗的號召,能否成功解救皇帝於危難之中,則成為一個未知數。

而楊行密雖然得到了唐昭宗的冊封,但內心深處卻對其忠誠度大打折扣。

他只是敷衍了事地派遣了一支軍隊,美其名曰要去剿滅朱溫這個亂臣賊子。

然而實際上,這支所謂的“討伐軍”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一旦遭遇朱溫稍作抵抗,他們便如鳥獸散般迅速撤退。

此時此刻,狂瀾已至,大廈將傾,曾經輝煌一時的唐王朝已然走到了窮途末路。

那一聲聲沉悶的鐘聲,彷彿預示著這個龐然大物即將轟然倒塌。

楊行密自然不願意陪著這座腐朽不堪的大廈一同覆滅。

他心中所想,乃是穩住江淮地區,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守護好自已的領土,保障人民的安寧生活。

如此一來,他便能成為一名雄霸一方的豪傑。吳國,雖表面上仍效忠於大唐朝廷,但實際上早已與之分道揚鑣,自成一體。

除了尚未正式稱帝改元外,其餘種種行徑皆表明,這裡已然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國度。

然而!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對楊行密的防守政策感到滿意的。

密室之中,燭火搖曳,光影忽明忽暗,彷彿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楊行密面色陰沉,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花,他將幾封密封得嚴嚴實實的信件狠狠地摔向地面。

這些信箋如同斷翅的蝴蝶般飄落,揚起一片輕微的塵霧。

徐溫默默地走上前去,彎腰拾起那些散落的信件。他仔細端詳著信封上的落款,心中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這些都是朝中大臣李神福送來的密奏。開啟一看,裡面詳細描述了寧國節度使田頵在宣州暗中招募士兵、積聚力量的行為。

更令人震驚的是,田頵還與朱延壽、安仁義等手握重權之人相互勾結,他們的野心昭然若揭,其意圖就像司馬昭之心一樣,連路上的行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嚴可求皺起眉頭,語氣沉重地說:“田頵、安仁義和朱延壽這三個人性格兇悍勇猛,極難駕馭。他們對於攻佔城池、擴張領土有著極度的渴望。而且,田頵已經經營宣州長達十年之久,根基深厚;朱延壽則在壽州坐鎮七八年,勢力盤根錯節;至於安仁義,則盤踞在潤州,為人兇狠殘暴且反覆無常。再加上安仁義那出神入化的箭術,堪稱天下第一。這幾人若是聯起手來,確實會成為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

徐溫轉頭看向楊行密,疑惑地問道:“田頵與吳王您一同歷經無數生死考驗,曾經並肩作戰。為何他雖有謀反之意,卻一直隱忍不發,他真的會起兵反叛呢?”

說到這裡,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行密身上,等待著他給出答案。

楊行密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田頵此人,心機深沉,城府極深。或許之前他覺得時機尚未成熟,亦或是還有所顧忌。但如今……恐怕是受了他人蠱惑,又或是自認羽翼豐滿,覺得可以與我一較高下了吧……”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惋惜,畢竟曾經的戰友如今卻站在了對立面,這無疑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外面傳來一聲聲沉悶而悠揚的鐘聲,彷彿每一下都敲在了密室中人的心上。房間裡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三個男人面面相覷,神情異常凝重。

壽州、宣州和潤州這三座城池皆為重鎮,如果三位將軍果真發動叛亂,儘管他們並不畏懼與之交戰,但這場戰爭必定會給三鎮的百姓帶來巨大的影響。

該怎麼辦呢?楊行密注視著嚴可求和徐溫,深深嘆息道:“雖說安仁義與田頵英勇善戰,但我更為擔憂的卻是朱延壽。壽州城牆高聳堅固,且距離朱溫勢力極近,只怕若與朱三郎交起戰來,他投靠了朱溫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嚴可求和徐溫竟不約而同地齊聲說道:“引蛇出洞!”

楊行密眉頭一皺,追問道:“引蛇出洞?具體要怎麼做呢?”

嚴可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沉聲道:“裝病!”

“裝什麼病?”

“眼疾!”

楊行密深思熟慮後,回憶起自已眼部曾遭受過創傷,並尋求大夫治療。

當時,郎中特別囑咐他要小心,如果過度勞累,或者碰到了眼睛,傷勢很可能會復發。這一狀況許多下屬都知曉。

如果佯裝眼病發作,想必大多數人都會深信不疑。倘若朱延壽心懷叵測、企圖謀反,必定會掉入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之中。

九月份,吳越國鎮海軍節度使顧全武抵達廣陵城。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引起了吳國朝野上下一片譁然,眾說紛紜。

顧全武逗留在驛站數日,但吳王始終迴避與其會面。傳聞稱吳王眼疾突發,身體不適,難以會客。

吳越國位於兩浙地區,與吳國相鄰。多年來,吳越王錢鏐與楊行密為爭奪江南這塊富饒之地,頻繁交戰,可以說是勢不兩立的冤家對頭。

然而此刻,身為敵國大將的顧全武竟然大搖大擺地踏入吳國國境。

驛館內,顧全武端坐在桌前,手中輕搖摺扇,面上卻無半分閒適之色。顧全武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吳國,他以前曾經在與吳的崑山之戰中,被吳國名將李神福所擒,到廣陵城做過吳國的俘虜,後來被吳越王錢鏐換了回去。

此時的他,比當初在廣陵城做俘虜的時候更焦急,整個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原來,吳越王的部下武勇都指揮使徐綰和許再思竟然起兵反叛錢繆!如今,越王錢鏐正緊緊守住杭州內城,與叛軍展開激烈對峙。

徐綰率軍駐紮在靈隱山,並向吳田頵請求支援。田頵於九月率領軍隊進入浙江地區。

叛軍有了田頵的支援,實力大增,雙方匯合之後,田頵的軍隊迅速抵達杭州北門,並趁著夜色發動猛攻。

只見城內箭矢和石塊如同雨點般落下, 錢鏐全力抵擋,才擊退了田頵的進攻。

之後,田頵又築起營壘,截斷了杭州與外界的道路聯絡,甚至繞道西陵,從南北兩面夾擊杭州。這些計謀雖被錢鏐識破,未能得逞。但眼下,戰局陷入僵持階段,杭州城已是命懸一線。一旦杭州失守,整個吳越地區恐怕也將不復存在。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錢鏐派出的密探帶回了一個驚人的訊息:原來田頵這次出兵援助吳越國的叛亂軍隊,並沒有獲得楊行密的正式命令!

不僅如此,楊行密與田頵之間更是矛盾激化、勢同水火。

面對如此困局,錢鏐別無他法,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毅然決然地決定派遣手下大將顧全武親赴廣陵,同時將自已的兒子錢傳璙送至吳地做人質,以此向曾經的宿敵楊行密發出緊急求援訊號。

然而事與願違,當顧全武抵達吳地後卻得知吳王楊行密突患舊疾,已經有數日未曾踏入議事廳半步。

此時此刻,顧全武深知自已已陷入進退兩難之地——畢竟身為人質,可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儘管心中怒火中燒,但在驛館之中也只得強顏歡笑,焦躁而又無奈地靜靜等待著。

另一邊,徐溫和楊行密則暗中商議要故意拖延時間,不去接見顧全武。

這樣一來,戰爭之火便能繼續燃燒一段時間,待到雙方勢力都損耗殆盡時,再出手相助也就會輕鬆許多。

於是乎,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整四天後,顧全武才終於被引領進入了議事廳。